◎“是你的吧,”他淡聲道。◎

入了六月,天氣越發的燥熱。尤其是晌午時分,日頭大的嚇人。

顏如月隻覺得腦袋發熱,她轉過身,臉上帶了詫異,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

“多謝夫子。”

他在這裏,想來應當就是新來的夫子吧,顏如月朝著他道謝之後點點頭,便轉身要走。

“等等,”對方突然叫住她。

顏如月不覺有些惱怒。

方才她已經道過歉了,而且向他問事情也道謝,他還要怎麽樣?且她隻看見鎖骨,對於男子來說,算不得毀了清白吧?

顏如月還記得,他笑話過她。她側頭,杏眼圓瞪。

就見身材修長的男人撿起地上的帕子,走幾步遞了過來。

“是你的吧,”他淡聲道。

顏如月接過帕子,匆匆道謝,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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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東西發完了,”柳枝向她匯報,然後看顏如月有些發紅的臉頰,心想這是和寧秀才和好了。

“走,去寧家。”

柳枝啊了一聲,往後院看去,心想寧秀才不在,小姐怎麽耽擱了這麽久?不過她沒多嘴,叫上還在和小孩子玩作一團的桃紅,主仆三人駕車離開。

寧家在鎮東邊,一片都是茅草屋連著的地方。

往日裏她也曾來過,不過每次來她的馬車都會引起議論,她便來的次數少了。今日她卻忽地拜訪,街上鄰裏對著華蓋馬車望過去。

“喲,這是寧家那個有錢的未婚妻吧?”

“可不是嘛,顏家可有錢了,丫鬟都穿金戴銀的,寧小子可真好命啊。”

眾人議論聲小,顏如月下車也沒聽見,她讓柳枝前去叩門。

這邊的房子都是用細木棍捆成的院落,高度隻到女子的下巴處,根本擋不住視線。說是叩門,其實就是站在院門口喊。

“寧秀才在家嗎?”

過了會,屋裏出來個人,手裏還拿著書卷,他下意識的朝著另一間房看了一眼,才出來迎接。

“月兒怎麽來了?”寧澤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似很是驚喜。

顏如月覷了他一眼,也笑著道:“家裏新到了一些補品,正好拿來給伯母補補身子。”

寧澤的老母親腿腳不好,一直在**躺著,訂婚後顏如月時常叫人送些補品,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寧澤並沒懷疑,將人迎了進去。

寧家是三間房,他們娘倆各住一間,還有一間則是當了書房,方才寧澤就是從書房裏出來。

進了堂屋,將東西放好。顏如月道:“伯母可醒著?我去探望一番。”

寧澤道:“她近來嗜睡,剛剛睡著,怕是不便。”

寧母很喜歡顏如月,顏如月沒有母親,對她也真的是尊敬。見此,也隻能壓下不提,坐在椅子上喝茶。

顏家的茶葉都是最好的,喝起來醇香回甘。而寧家的茶水則帶著苦澀,顏如月隻飲了一口便不肯喝了。

這模樣落到寧澤眼裏,讓他心生不滿。

未免太嬌氣了些。

不像婉兒妹妹,雖也嬌貴,可從未見她嫌棄過他什麽。想到李婉兒,寧澤下意識的朝著自己臥房的方向看,這自然引起顏如月的注意。

顏如月轉頭,輕描淡寫的對著柳枝道:“車裏還有個茶餅忘記拿下來了,你去取來。”

說著,她給柳枝打了個眼神,柳枝點頭應下。

寧澤皺眉,臉上的笑容也勉強了,道:“不必,我喝粗茶喝慣了,吃不來那麽珍貴的玩意兒。”

說著猛的灌了一口茶水,似在證明自己。

他說這話,明擺著是不高興了。

若是以往,顏如月定會笑著和他打趣,逗他開心。但是今天顏如月也不高興,她道:

“今日來本想是看望伯母,沒想到你也在,私塾今日不上課?”

顏如月一手拎著帕子,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讓寧澤有種被壓迫的感覺。她憑什麽對自己問東問西?

“我不去了,在家溫書。”寧澤隨意的答話。

“也好,”顏如月垂了垂眸子,手中的帕子收緊。不過她還是那般溫聲道:“眼看著就要鄉試,還是專心準備考試才是正理。”

說完,正好柳枝回來,捧著油紙包。

將茶餅留下,又囑咐幾句讓他注意身子,便出門了。

走到院子裏,透過矮牆,瞧見隔壁的院子坐著個姑娘。

那姑娘似是小兔子般,見到這麽些人,呲溜一聲紅著臉回屋了。顏如月被她逗的笑了一下,原本陰鬱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寧澤主動解釋道:“這是新搬來的鄰居,聽聞她哥哥就是在私塾裏接替我的教書活計。”

原來是他的妹妹,瞧著性子倒是天差地別。

顏如月嗯了一聲,寧澤目送她遠去。

住在這片的人家都不富裕,沒有人能買的起馬車。尤其是像顏德春疼女兒,特意在京城裏定製的寬大華蓋馬車,光是車簾的用料都比普通人穿的料子好。

顏家的馬車直到駛出去很遠,眾人的議論聲還沒有停下。

“看見那姑娘沒?長的真好看啊!”

“是啊,就連丫鬟都長的好,更別提顏家小姐了,寧家那小子運道真好。”

這些議論聲寧澤沒聽見,他快步的回到屋裏,去看李婉兒去了。方才他一顆心提著,生怕李婉兒出來,被顏如月撞見。

“婉妹妹?”

李婉兒是近日來的,她是寧家在外地的遠房親戚,家裏發生變故來投奔他。小時候曾見過幾麵,那時候大人還說讓倆人定下娃娃親。

到了之後,寧母覺得李婉兒住在這裏不好,但是寧家也拿不出讓她住客棧的錢,於是寧母讓寧澤帶著李婉兒去顏家,想著能不能住在顏家。

都是小姑娘,也和顏如月有個伴,且往後李婉兒是要管顏如月叫嫂子的。

但是寧澤沒讓,堅持讓李婉兒住在他的臥室,他住在書房。雖說書房的屋頂會漏雨,但是近些日子都是小雨,不礙事的。

進了臥室,便能聞到女子的香氣,很好聞,讓寧澤煩躁的心安靜下來。

不過掃了一圈並沒有看見人。

“婉妹妹?”

“寧哥哥,我在這。”

臥室有前後兩個窗子,此刻李婉兒就扶著後麵的窗子,探出一個腦袋,眸子裏含著淚,瞧著可憐兮兮的。

寧澤心疼,快步的過去,問道:“你怎麽出去了,快進來。”

說著,將人半扶半抱的撈進屋裏。李婉兒似是站立不穩,撲到寧澤懷裏。

女兒家的身子軟的像是棉花,寧澤當即緊繃繃,不敢亂動。李婉兒站直了身子,同時也落了淚,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你為何哭?”寧澤呼吸都有些急了,不過被她的眼淚將那點奇異的念頭打散。

“我、我怕顏大小姐看見我不喜,所以就偷偷躲了起來,”李婉兒肩膀聳動,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道:

“後來,進屋裏一個女子,好像是顏大小姐的丫鬟,她掃了一圈就離開了,也不知道是來做什麽。”

寧澤眼睛眯著,“你是說有人來了?”

李婉兒點頭,揚起一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嬌弱的道:“寧哥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顏大小姐肯定是不高興了,我這就收拾東西,回老家去。”

說著,她便要去打包行禮。寧澤一把拉住她,眼眸也紅了。

“婉兒,你別走,沒事的,你就在這裏。”

從婉妹妹到婉兒,寧澤沒發現自己的變化,李婉兒卻發現了。她紅著臉,咬著唇還是默默的哭,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她喜歡寧澤,可是寧澤有婚約了,她隻能將喜歡藏在心裏,不叫他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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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並沒有異常。”柳枝如實說道。

寧澤往臥室的方向看了兩次,顏如月下意識的覺得有古怪,所以才讓柳枝隔著窗戶偷偷看一眼。

“嗯,”顏如月倚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瞧著像是乏了。

寧澤不再教書,想來他的銀錢就斷了來路,隻能靠著手裏的存銀過活,而且他母親要時不時的吃些湯藥,用錢的地方不少。

這麽一想,顏如月覺得,他大概是手裏沒錢了吧。那禮物就算再不值錢也是他送的,也罷,到底是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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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私塾裏的小孩子收拾好東西後一哄而散。

謝硯慢條斯理的整理書籍,將明日要講的東西準備好,才踏著夕陽回家。

“大哥,你回來了,”謝蘭芝正在燒火做飯,謝硯蹙著眉頭走過去,語氣有些嚴厲:

“不是告訴過你,要等我回來做飯的?”

謝蘭芝身子弱,所以謝硯從不讓她幹活,即便是這樣,謝蘭芝也常年體弱。每日早上,謝硯將早飯做好才走,等中午的時候,他便從私塾打飯回來,一人飯倆人吃。

晚飯自然是他做,生怕謝蘭芝暈倒。

他麵色嚴肅,謝蘭芝也不怕,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

“我覺得近日好多了,真的沒事,我可以在家將飯煮好,當你回來炒菜呀。”

少女麵色發白,唇色也淡淡的,她見謝硯不應她,絞盡腦汁想話頭。

“對了,今天有個貌美的姑娘去隔壁,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謝硯正在刷鍋的手一頓,想到那人應當是她。

“哦,”他神色淡淡的。

“是隔壁寧秀才的未婚妻吧?我聽人說過,”謝蘭芝想到那名女子的長相,道:

“她長的真好看,和寧秀才還挺般配的。”

謝硯嗤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謝硯:你的工作,我的

你的未婚妻,哦,馬上就是我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