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有些醉醺醺的從城牆下走上來。
司馬懿大敗漢軍，對於魏朝來說，自然是大好事，今夜整個長安顯貴都受邀去往宮中飲宴，夏侯楙作為清河公主的駙馬，自然也算是魏朝顯貴。
隻是夏侯楙並不開心。
當年關中之敗，夏侯楙失了長安，後來隨著曹真敗軍返回，先一步被安排送過和，但他過來了，曹真沒有，關於夏侯楙丟了長安，在許多人眼裏，就成了導致關中大敗的罪魁禍首，無論是曹睿在位的時候還是曹芳繼位，夏侯楙始終不得重用，前幾年，還差點被自己幾個兄弟誣告。
至於跟清河公主的夫妻關係，也是一言難盡，今夜滿朝文武在皇宮飲宴，唯獨他，雖然身在皇宮，但好像卻被整個世界孤立一般。
已是不惑之年，身為夏侯惇之子，卻一事無成，掛著尚書之職，但卻沒有絲毫權利，今夜借著酒勁兒，將清河公主狠狠地罵了一頓，現在家裏是回不去了，索性來城牆上吹吹風，也放空一下精神。
“平鄉侯！”一名將士見到夏侯楙上來，連忙上前躬身行禮道。
“不必多禮，我來站一會兒就走。”夏侯楙擺了擺手，自當年關中之戰以後，他就沒再領過兵，如今這些將士雖然對他客氣，但顯然是來趕人的，夏侯楙有些煩躁。
“軍中有規矩……”守城將領苦笑道。
“嘖……”夏侯楙歎了口氣，一個小小的城門守將都敢拿規矩來壓他了麽？正要發怒，目光陡然一凝，看向對方背後。
一名身披藤甲的戰事突然從城牆上爬上來。
夏侯楙甩了甩腦袋，以為自己喝暈了。
“平……”那守城將領見狀，正想說什麽，身後突然伸出一隻大手，在將領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噗~”
冰冷的悶響聲中，將領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夏侯楙終於反應過來。
“敵……”下意識的，夏侯楙想要高喊，甚至忘了自己腰間同樣掛有佩劍，指示下一課，那藤甲兵眼中凶光一閃，一口短刀在火把的光芒下，反射出一抹寒光，瞬間沒入夏侯楙的口中，直接穿顱而過，將他死死的釘在敵樓上。
周圍幾名魏軍也發現了不對，連忙想要衝上來，卻被從另一邊撲上來的藤甲兵迅速撲滅，廝殺聲隻在極小的範圍內開始不斷響起，魏軍反應的速度有些快。
城外，看著吊橋開始往下落，劉毅揮了揮手道：“舉火，準備入城！”
他要做出大軍出現在鄴城的狀態，讓鄴城內部先亂。
“舉火！”龐會一聲喝令，嘹亮的號角聲在夜空中回**，一排排火把不斷亮起，在龐會的指揮下開始進城。
劉毅並沒有動，在親衛的保護下站在城外默默地看著五千兵馬一人舉起一個火架，開始緩緩地向城中移動。
站在這邊看不出來，但站在鄴城的城牆上，這場麵應該不小吧？
鄴城開始亂了，漢軍的突然出現，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畢竟，就在今天，司馬懿傳來的捷報中，已經打到河內，重奪河內有望，漢軍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鄴城外？
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能想那麽多了。
皇宮中，蔣濟等一眾大臣匆匆趕來，勸曹芳盡快出城，以避漢軍鋒芒。
“漢軍很多麽？”曹芳皺眉問道。
“很多！”蔣濟點了點頭，看著曹芳道：“而且城門已破，漢軍已然殺入城中，陛下，再不走，若被漢軍生擒，我大魏亡矣！”
別管漢軍是怎麽繞過司馬懿的大軍殺到鄴城的，但此刻漢軍殺入城中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漢軍的戰力相當恐怖，之前蔣濟一直在帶兵試圖將漢軍趕出去，但根本擋不住，否則若有希望，他也不願意這個時候勸曹芳離開鄴城，但現在，漢軍已經擋不住了，若曹芳被漢軍生擒的話，那大魏就徹底完了。
“可是太尉說……”曹芳有些猶豫，當初司馬懿是力主不遷都的，若此時遷都的話，那司馬懿回來，自己該如何解釋？
“陛下！”蔣濟苦澀道：“臣也知道，若遷都有損我大魏國運，但如今，若不遷都，大魏將亡於今日！若太尉怪罪，臣願以死謝罪，但眼下，必須走！”
曹芳還是有些遲疑，但宮外的喊殺聲已經響成了一片，蔣濟也顧不得許多了，當下告罪一聲，拉起曹芳便走。
匯合了群臣之後，眾人一路往南門而去，眼下鄴城雖失，但司馬懿剛剛大勝一場，魏軍還有反攻鄴城的機會。
……
“你說什麽？”劉毅看著眼前俘虜的魏軍將領，皺眉道：“司馬懿大勝？何時的事情？”
那被生擒的曹軍將領顯然不是什麽硬氣人物，猶豫片刻後，在劉毅的威脅下就將一切都說出來：“就在昨日，太尉傳回捷報，於內黃大破李嚴之後，已經複奪回黎陽、延津等地，如今正在河內與漢軍對峙！”
“我軍傷亡如何？”劉毅心底有些發沉，看著對方道。
“這……末將實在不知，末將不過軍中一校尉，所知甚少！”那將領連忙告饒道。
“龐會！”劉毅沉默片刻後，對著身旁的龐會喝道。
“末將在！”
“去抓來一個有些分量的人物！”劉毅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李嚴會這麽不經打，雖然想過李嚴不是司馬懿的對手，但也沒想到會敗的這麽快，如今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喏！”龐會答應一聲，連忙帶著人馬去抓人。
劉毅心情沉重，繼續指揮大軍驅趕、絞殺魏軍。
到的天色已經大亮，日上三竿之時，城中的爭鬥聲和廝殺聲已經漸漸弱下來，有過豐富經驗的劉毅知道，戰爭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基本結束了，但心情卻是格外的沉重。
“都督！”龐會帶著幾名親衛押著一人過來，對著劉毅拱手道：“此人乃已故夏侯惇之子，夏侯子江！”
“起來吧！”看了一眼一臉畏畏縮縮的男子，劉毅也沒時間感歎虎父犬子，揮了揮手道：“內黃之戰，詳細與我說一說！”
“喏！”夏侯子江戰戰兢兢的站起來，將內黃之戰的始末詳細的說了一遍，從司馬懿堅壁清野開始就在內黃準備用水攻，之後司馬懿步步戰敗，以養李嚴驕狂之心，一直退到內黃之後，司馬懿以水攻敗敵。
夏侯子江作為夏侯惇之子，在這鄴城之中，多少是有一些分量的，司馬懿如何敗的李嚴，基本都知道，包括司馬懿繳獲了大量的漢軍兵器、鎧甲以及工程器械。
“又是水攻！”劉毅歎了口氣，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不知該如何表達。
這本是一次極好的機會，鄴城都被自己破了，隻要李嚴能夠堅持到現在，這邊不需太多人，三千藤甲兵，突然自後方殺出，足夠讓司馬懿進退失據，到時候，整個魏郡都能拿下，甚至借著鄴城被破的威勢，一鼓作氣將清河等地拿下，把魏朝一分為二都有可能。
但現在，什麽都是假的。
“都督，現在怎麽辦？”龐會看向劉毅。
“撤軍！”劉毅無奈的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他能怎麽辦？鄴城不過一座古城，劉毅若選擇死守鄴城，他手中隻有八千人馬，一旦被圍，也不需要做什麽，斷水絕糧都能把自己給活活耗死，雖然驅逐了為敵，打破鄴城，但終究沒能生擒助對方，如今孤軍深入，河內的兵馬也不可能及時趕過來支援，他隻能選擇撤了。
“都督，魏軍若有了防備，下次再想攻破鄴城可就難了！”龐會不舍道。
“難也沒辦法。”劉毅歎了口氣道：“現在不走，我們這支精銳就得葬送在這裏，傳我軍令，全軍帶上足夠的食物，撤退出城，順著原路返回壺關！”
“喏！”龐會聞言，歎了口氣，答應一聲，前去傳令。
看著四周狼藉的城池，劉毅捏緊了拳頭。
這一次，就差一點兒！就這麽一點兒，卻是將這場原本可以很快結束的戰爭，生生的往後推了兩三年。
司馬懿得了大漢裝備，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定能裝備出一支精銳來，漢軍原有的優勢被削弱了不少。
“馬秋！”劉毅看向一旁趕來的馬秋道：“立刻傳我命令回河內，告訴魏延，我不日便能返回，河內軍事暫由鄧艾接掌，讓他帶領三萬人馬渡河，走虎牢關而出，迅速占據滎陽等地，斷了曹爽的退路！”
既然冀州這邊，司馬懿一時間搞不定，那就先搞容易的，先把曹爽給合力滅了，接下來再全力滅魏！
“喏！”馬秋當即答應一聲，飛快的跑去傳令。
劉毅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這座城池，命人將倉庫中的糧食拿出來發放給百姓，帶著幾分鬱悶，迅速的離開了鄴城，登上返程的船隻，往壺關而去。
延熙二年冬，十月，劉毅在攻破鄴城，逼得魏帝難逃之後，在得知沒有援兵的情況下，迅速原路返回，退回了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