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瘋狂

“都站起來說話吧!”

環顧一周,朱慈烺微微一笑,將手用力一揮,笑道:“禮不可廢,孤是大明皇太子,和爾等是君臣之分,所以受你們這一跪,也是理所應當!不過,軍中是至陽至剛之所,天天迎來跪往,武官還捧著手本報名,活生生象足了唱戲的戲子……俺不要那般奴才樣的部屬!”

這般一說,又存心學的軍漢口吻,在場人的神情都是鬆動活泛開來,不少武官隻是笑,留低下來的,多半是忠誠質樸的廝殺漢子,奉承接話這活計,卻是沒有人做的下來。

朱慈烺也不以為意,說話之初,便已經預料到了。

若是這群武官都眼色活絡,嘴頭來得,恐怕留了下來,反而是沒有甚鳥用處了。

當下見各人還有些猶豫,竟是親自上前,伸手一拉,將一個鐵稱砣般壯實的武官拉了起來,動手之時,那武官倒也吃了一驚,心道:“日怪的很,看不出來,小爺手勁倒還真不小。”

他卻不知道,朱慈烺重生已經有段日子,每日清晨絕早便起,跑步,健身,打熬力氣。大明皇太子到底不是平民百姓可比,打小就是錦衣玉食,又當少壯之時,身體根底很是不錯,所以時間雖短,朱慈烺倒是已經錘煉出一副好身體,方法用的好,所以力氣也是一天比一天見長,至於武學根底,騎術射術的鍛煉,更是一天也沒有斷絕過!

這就叫沒奈何,頭上一根絞索在,怕是再懶的人也能忙到飛起。

拉起一人,朱慈烺向著眾人笑道:“怎麽,還一個個真等我去拉?三百多人,拉完了也能開晚飯了不是?”

這一次大聲說來,眾人是當真哄然一笑,渾不似剛剛還放不開的情形,既然皇太子連番下令,自是不需再客氣,當下便是笑容滿麵,亂哄哄爬起身來。

這麽無形當中,原本那種威嚴但隔膜很深的氣氛被消解了不少,皇太子與這些京營將士的距離,自然而拉的便拉近了。

當下各人起身,仍然是分列兩邊,持槍的持槍,按刀的按刀,左右對稱的站班站法,紅旗紅襖青色笠帽,再加上寒光耀眼的刀槍在手,倒也頗有幾分威武雄壯之氣出來。

這裏,畢竟是成祖當年的京營勁旅僅剩的最後一點菁華所在!

但就算如此,在朱慈烺的眼中,這隊伍也是遠遠的不夠格兒。

比如這冷兵器戰法,從哨探到接戰,那是一個多麽浩大的工程,從探馬到隊伍排開,在沒有現代通信手段之下,需要將領通過對敵情的了解和分析,再根據地形,還有對自己一方的機動能力的掌握,通過旗語傳令,慢慢的鋪排開來,等交戰之時,數萬甚至十數萬人的陣形已經全部展開,光是這一項,就得花費多大的心血來學習,而且必須經過實戰的檢驗!

再加上平時的訓練,營伍管理、後勤、軍器、糧草、弓箭,再有金鼓、旗號、小隊編組……想一想,也是叫人心落膽寒!

朱慈烺雜覽甚多,沒有帶過兵,但現代人穿越回來,見識卻非當時的人可比。眼前這小四百人,站班都是東倒西歪,衣飾混雜,兵器也是駁雜不一,至於挺立軍姿,威武氣質,更是差的老遠。

要說是每一個個人,都算是健壯軍漢,其中一定不少武藝高強,弓馬嫻熟者。但混雜成一個整體,這不足之處便是一眼可見,不到四百人,就這麽雜駁混亂,若是這般軍人組成的萬人大軍,又如何能指揮如意,全軍上下,又如何能進退如一?

不說李自成的那些百戰精銳暫且是比不了了,便是張獻忠的大西軍,李定國諸將,又豈是易與之輩?

最為可怖的,當然是已經和大明打了幾十年的東虜!

什麽馬上站立騎射,箭杆有如兒臂粗細,一箭射來,人馬俱斃,什麽滿萬不可敵,萬不可與之野戰雲雲,這些都是無恥無知文人編造的讕言……不過唯一可確定的,便是這支已經有數十年做戰經驗,從圍城攻城野戰甚至是萬裏奔襲都有豐富經驗的強軍是這個時代東亞最強大的軍隊,這一點,絕對是毋庸置疑!

就眼前京營兵這副模樣,站班都站不出個樣子來,真的要野戰遇敵,一對一不少人有機會,十對十也不怕它,但如果是百人以上騎戰,則是明軍必敗無疑!

“挑你們出來,怕是都知道是什麽原故了吧?”

壓住心頭猜湧的各種想法,朱慈烺笑的甚是和藹,以他的身份,實在是和這些軍將相差太遠了。

往常內操,操的也是內監,皇太子有時候陪著崇禎一起過來,俱是坐在轎子上過來,等閱操的時候,才由幾個太監牽著馬,簇擁著小爺看小半個時辰就算完事兒……至於這些京營武官,想巴結上宮中太監都得費老大的事,至於和皇太子更是八竿子打不著,不管有心無心,想要巴結,都是絕無可能的事。

現在人剛集中,眾人都是有點如在夢中的感覺……想現在就嚴加操練,使得全軍應命,立時變了樣子出來,那不是練兵,那是胡鬧做夢,主事者也不夠格當統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棒槌一個。

想立威,想嚴管嚴訓,想叫人陪你一起玩兒命,就得先叫人敬畏懷德啊……這第一次見麵,就非得給眾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可!

朱慈烺問了一句,下頭自是無人回答,好在他也沒指望,當下隻微微一笑,轉身又站在壽皇殿簷階上,目光炯炯,隻是看向眾人。

他的臉上散發著一股不容質疑的自信與沉穩,聲音也是清朗悅耳,向著眾人緩緩說道:“這壽皇殿,你們有些是頭一回來,有些卻是已經在此供奉當職,幫著訓練太監內操……這內操是什麽玩意兒,你們想來是清楚了?能騎得馬,開弓射箭,再能擺隊,扛旗,呼喊萬歲時也響亮整齊,便算是合格。”

說到這,他嘴角一撇,露出不以為然的笑來。不過,適可而止,這麽評說內操,太監們最沒臉,不過崇禎想來也不好過,還是繞開的好:“內操不提也罷,今日選取你們來,卻不是隻打算在這萬歲山左右玩一玩,立個靶子射上幾箭,或是叫你們擺一擺隊,扛一扛旗,再扯著嗓子叫幾聲就算完……我要的,是能打能拚,能上陣拚殺,能護衛在我左右保我平安,能為了大明江山,敢說頭掉了留下腕大的腔子,算不得什麽鳥事的廝殺漢子!”

“我大明立國幾近三百年,汝輩都是世職武官,都是金花銀供養了近三百年的武職世家,當武官,就是要上陣廝拚殺敵,能馬上騎射如飛,追亡逐北,能刀斬人頭,能揚國威於塞上,掃強敵於草原,封狼居胥……這樣才算真的武官軍人!這二百多年,秦軍晉軍遼東諸軍,或是對北虜,或是對東虜,或勝或敗,總也對的起他們的俸祿,是一刀一槍廝拚出來的血汗功勞!你們出身京營,這麽多年,除了偶有出征,平時就在京師花花世界裏坐享太平之福,現在國家有事,內有流賊,外有東虜犯邊,現在卻如何?是還想躲在城中裝作無事,等賊兵上門一降了之,又或是覺得,這二百多年俸祿吃下來,好歹也得略作回報……嗯?是漢子的,出來答我一聲,誰願將來與我一起,出關門,過寧遠,再到大淩河,拔下沈陽遼陽,將老奴陵寢挖開,剖他的心肝,祭祀我大明關外無辜死難的過百萬的軍民百姓……誰敢,誰敢?”

朱慈烺先前說時,還隻是娓娓道來,聲音中也帶著親切,各人聽了,原也沒當回事。

料想不過就是尋常說話,扯幾句淡,然後就往常怎麽操練怎麽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倒是有不少人關心俸祿賞賜……皇帝也不差餓兵,皇太子也不能叫大夥兒憑白效力,總得拿出點象樣的東西來,才對的起這麽辛苦一場。

不過,等朱慈烺聲調漸高,到得後來,原本那平和貴氣的語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來的,便隻有瘋子一般的叫喊!

眾人倒此時才知道,這位看著尊貴威嚴,臉上也文氣十足的十五歲的皇太子,居然有這麽瘋狂的一麵,更竟然有那般瘋狂的想頭!

恢複遼陽、沈陽,將老奴努兒哈赤挫骨揚灰,怕是哪一個漢家熱血男兒都願意的事,但又有誰能想到,堂堂大明的皇太子竟能用這般昂揚姿態,當著數百軍人的麵,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喊了出來!

“臣五軍營下城守營把總百戶官李恭,願隨太子殿下左右,以死效之!”

“臣五軍營下城守營把總百戶官王源,願給太子效力,死也也不過就碗大的疤,當真算不得什麽鳥事!”

“臣神機營下把總百戶官任尚……”

“臣神樞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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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很辛苦,特別是苦逼的修改再碼新版的做法,實在是吃力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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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致某個無良寫手:我沒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