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家的小道士

淙舟最近很頭痛。因為瀲灩那家夥的老相好也跑來比鄰而居,在小屋旁又安了間小屋。這還不打緊,對方天天變著法子過來蹭飯吃的行為令淙舟表示不齒卻又莫可奈何。

「山神大人,你當初不是還要咱們搬走嗎,如今你這般行為又是為哪樁。」掌勺大廚淙舟道士咬牙切齒的對正捧著不知從哪生來的酒家菜譜點菜的山神大人說到。要她一個隻吃素齋的道士做葷菜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招搖早就將趕走這些麻煩人物的想法拋諸腦後,不動聲色的淡然笑道:「小道士,我為你們辛苦了這麽多時日。吃你們幾頓飯不為過吧。」

山神大人話語一出,小道士縱然是滿肚子氣也無處可發的,隻好轉對著令她處境如此的始作俑者說:「臭狐狸,葷菜你做。」說完,哼聲又回到廚房繼續廚娘事業。

淙舟人一走,瀲灩挑眉看著安然自得的招搖。「你倒是怡然自得嘛。」

招搖抿了口茶。「怎麽,心疼了?」

「哼,人是我的,怎樣也輪不到你使喚。」瀲灩冷哼一聲,又道:「況且咱們也不是沒有對價,你保我一時,來日我也安你一時。」

「嘖嘖,九尾狐大人好生威風啊。果然是心疼了。」完全不將對方脾氣當一回事的招搖繼續喝茶。隨即像是想到有趣的事情,笑了笑。「你說若是那小道士知道某隻狐狸的傷勢其實早已痊愈個八、九分了,待她如何行事呢。」

「那就要看招搖大人您近日對於這山裏嘛,有哪裏不滿了。」

招搖笑容剎那僵硬,可轉眼又神色自若如常。「之前那些重傷你的道士又尋回來了。隻要你不出此山,我都能保你。」

「喔?那到是多謝。之前我屢次敗於他們手上,不過就是那些六根不淨的出家人竟想些邪門歪道妄圖迫我就範。本來上次我都已經放棄了…」說道這,瀲灩頓了頓。「總之,他們之前加於我身上的恥辱,我是不會忘的。」

招搖把玩著手中茶杯,勸戒道:「且莫太過,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哼,那些天上的仙人、神人說倒底還不都是人。怎麽我們眾生受苦那些人的報應就來的緩,而如今咱們要自保卻要綁手綁腳的。」

「可別說的這麽快,天道可非仙人所能操控。若非如此,你又怎會遇見你的小道士?」

瀲灩不置可否。正要說話,廚房就傳來小道士叫她去做菜的話語。招搖朝她笑笑擺手要她趕緊去。免得誤了大家的飯時。

瀲灩一走,山神大人興趣立刻轉移到縮在牆角眼觀鼻、鼻觀心,兩耳不聞大人事,正努力看著淙舟丟給她的那本孔子的真華身上。

「小狐狸,那種酸儒的書有什麽好看的。」自從上次瀲灩說要將妹妹丟給她後,她就對這小狐狸特別上心,雖說瀲灩也不過是說說罷了,但倒是激起素來無事可做的山神大人那一丁點的興趣。

「道士姑娘說,看完這,就能與她一樣的明事理。」小狐狸雖然也看不懂裏頭的文字,卻還是努力的看著,期望能和道士姑娘一樣胸有阡陌。

「這倒是奇了。怎麽你們這眼高於頂的九尾狐竟一個兩個的對那人類如此推心置腹?要知道,害你們的,可也是人類。」招搖微微一笑,嘴裏輕輕鬆鬆的挑起間隙。

小狐狸抬頭,見眼前本該超然物外的山神大人又露出那明顯算計的微笑時,抖了一下,腳步迅速後退直倒貼上木牆,才結結巴巴開口道:「道士姑娘是好人。她不會因為咱們的身分有別而區別以待。別瞧她對姊姊總是凶巴巴的模樣,那時姊姊受困,淙舟姑娘拚了命也要爬到山穀上的模樣瞧了都令人難受,若不是我剛好趕到那,教她如何破了幻術,隻怕淙舟姑娘會爬上一整天都不隻。更別說…她還為姊姊開了殺戒。她是真心對待咱們姊妹的。」小狐狸頭朝那本書點了點。「就連那本書,都是要我明事理才拿給我看,夜裏她還會一字一句教我認教我念,若是尋常道士,覓得我姊妹其一…用來做些下流低俗之事都還算輕,哪還會像道士姑娘這般以禮對之、以誠待之,甚至還教我讀書識字、通曉人情世故。所以咱們自當是以誠回對。」說完,小狐狸都想哭了。麵對表情越來越奇異的招搖,她不想一個人麵對啊。

招搖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接著又是點頭又是歎息。最後才歸於平常。「難怪九尾狐也動情了。」

小狐狸圓眼驀地大睜,牠剛剛聽見了什麽?然後,她原來是被山神大人套話了?

山神好似沒發現自己說了什麽驚狐之語一般,又是喃喃道:「這倒也是情有可原。隻是九尾狐不動情則已,一動情便是生生世世,但那小道士嘛…我瞧著似乎也沒有修仙之誌,這段情緣若隻此一世,隻怕對九尾狐而言太過坎坷。再說,也不曉得那人類道士可有存著同樣的心思與否。」

山神大人自言自語曝露秘密的同時,小狐狸淚眼漣漣的摀住耳朵,牠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不想聽,秘密什麽、八卦什麽,通通退散。

晚飯後,淙舟拉著小狐狸於收拾幹淨的木桌上講經解文,而瀲灩坐於另一旁自個兒看書。這三位的模樣,看在賴在她們居處泡茶品茗遲遲不走的山神大人眼中,沉吟半響,突然說道:「你們如此倒似小康之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頂著瀲灩眼中凜冽神色,泰然自若、處驚不變的依舊笑著。

淙舟毫無對著瀲灩那般跳腳說話的脾性,僅是冷睨一眼又回頭繼續教小狐狸。而瀲灩打從今日她比手畫腳指著淙舟做飯後便不待見她。小狐狸嘛,於心有鬼,所以也不敢瞧她。一時半刻,竟無人理她,招搖也不惱,徑自又說道:「隻不過這一家三口,乃是有夫為天、有妻為地、有子承歡,方為圓滿。可素聞人間嘛,男子竟有斷袖、龍陽之癖,而女子也有對食、磨鏡之說。小道士,何解?」清淡的口吻說出的話語令淙舟眉一皺。逐放下書轉頭瞧她。

「山神大人,您…是男是女?」這般摸不著頭緒的話語一出,瀲灩驀地噗哧的笑出聲,原先的冷冽眼光頓時化做百轉千回的波光期期看向淙舟,隨後眼神一變,瞪視著山神。小狐狸則是抱住頭,心裏哀怨。

招搖一愣,倒是沒顧及瀲灩目光的看著淙舟:「這與我問你之事有何幹係?」

「我隻是想知道您為情所苦的對象是男是女而已。」淙舟認真說道。

山神大人頓時無語凝噎,可馬上又笑道:「雖說山靈本無性別之分,可若要較真的話,吾本體乃是於背陽山陰處的山係所成,倒也可說是陰體。」

淙舟原來如此的點點頭。「汝本為山神,非以人間行事準則以對,所謂道德,也不過是用來規範世俗常情,您大可不必理會。」

招搖喔的一聲,輕抿了口茶,又續道:「那若是你呢,小道士。可曾有想過你自己也有深陷情網一日?」

淙舟臉色微變,下意識的瞧了瀲灩一眼,見對方依舊那般沒心沒肺的笑著,隨即哼的一聲撇過頭。「我乃離家人,遊離六道輪回之外。又哪來的世俗情感可言。」

將那兩人互動看在眼裏的招搖嗬嗬笑著說:「天道無定數。況且,你又怎知離家人無情果?」起身,抱著淙舟拿給她的茶葉朝外頭走去。

留下一室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