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日,在照例翻牆未過後,淙舟來到府中院子內蹲在池塘旁看著裏頭悠然自得的錦鯉發愣。

身後路過的真華在池邊看見她也好奇的湊了上來,依偎在淙舟腳旁同她一個模樣。

半晌,淙舟沒好氣的問:「你在這幹嘛。」

小狐狸原本專心致誌的發愣,沒料到對方竟會與她說話,一時間又驚又懼地往前幾步,眼見正要掉到池中,卻讓人一把拉住尾巴給扯了回來。

「我說,你這笨狐狸,沒看見前方是水池嗎,哪隻狐同你一樣笨,明知前方死路,還自個兒送上門的。」淙舟不耐的訓牠一頓。

前爪摀住雙眼的真華頭埋在淙舟懷中嗚咽抽泣,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而淙舟見狀更是頭疼不已,手下輕拍對方背部當作安撫,可嘴上卻沒有放過的說:「說你幾句就不中聽了在這哭哭鬧鬧的,不是丟你族人臉嗎況且你這番膽小,又如何修練。」

「嗚…人家就沒有姊姊聰明嘛…姊姊修道練術法哪樣不是事半功倍,我隻要有姊姊的半分才能,早就突破狐體化為人身了。但,咱就是笨,所以狐族中大家都瞧不起我…嗚…」

淙舟哼了聲。「牠們瞧不起你,你更該努力修練好回去給牠們看看,在這哭哭鬧鬧的成何體統。」

真華聽了,反而停止哭泣,讓開前爪抬頭瞧著淙舟:「你說我可以好好修練回去欺負牠們」

扯扯嘴角,發覺自己貌似提了個不是很好提議的淙舟還是點點頭回道:「修道者,修心也。道法自然,也意味順己心而行。你若心有旁騖又怎能突破囹圄求道」

小狐狸愣愣,隨即又說:「可族中那些長輩都說修道講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破情根,方能大成,難道不是這樣嗎」

「但你未曾順己心而行,又如何看破。」淙舟手指輕彈小白狐圓潤的額頭。「求道,並非一味壓抑心性,這樣更易走火入魔,反而是順心而行、問心無愧,才易功成。」

真華似是而非的點頭。「所以這就是你明明曉得煉丹之法,卻不願煉出那些可以增加你道力的丹藥之故」

淙舟不屑道:「憑依丹藥不過是最次法。依我所言,若要如你們這等逆天而行的修道,修心才是最重要的。眼是情媒、心是欲種,若未除心欲僅求道法,縱然是道力高強,總有一天也會走火入魔。」而淙舟未說出口的話語是,依她現在的道力要煉出那些丹藥根本不足。

真華埋首思慮,沒多久,便一臉喜色抬頭:「我懂了。隻要我能順心而行,俯仰不愧於天地,這才是求道之根本。道士姑娘妳果然是溫柔的好人啊。」

淙舟驀地起身將懷中狐狸朝池裏丟進:「你說誰溫柔了誰是好人誰對你溫柔對你好了」伴隨而來的是院內的石桌砰的一聲碎裂。

在池中載浮載沉任一群錦鯉圍繞的小狐狸錯愕地看著又拿出木劍砍翻桌子的淙舟。嘴上含糊不清的還想說。

「不準說!」淙舟製止對方。「溫柔甚麽的,不準說。誰要有那種會被欺負的個性。」拿起木劍指著小狐狸:「你再多說一句,今晚桌上就會多道紅燒狐狸肉。」

小狐狸立刻識相的用前爪摀住嘴巴隻怕又吐出對方不喜的語言,然而兩顆圓滾滾的眼珠水色汪汪的早就透漏內心思緒。

「哼,算你識相。」淙舟用木劍撈起濕漉漉的小狐狸隨手起了個火術烤幹對方身上的水珠抱在懷中。「以後不準在我麵前提到溫柔這兩字,你知道了吧,笨狐狸。」還摀著嘴巴的真華在她懷中點頭如搗蒜。

晚膳時,瀲灩抱著小狐狸坐在淙舟對麵。如往昔一般,淙舟先是惡狠狠地瞪了害她如今坐困於此的瀲豔一眼,才低頭吃飯。

瀲灩則是雲淡風輕,絲毫不將對方看在眼裏的拍拍懷中自家小妹的頭。「唉呀,真華你修為竟然一下大漲,莫不是遇見了甚麽良師益友了。」此話一出,立刻聽見咳嗽聲不停。

真華先是悄悄地撇了眼咳嗽的某人,又怯生生地抬頭看著家姊,不停思考著該如何告訴姊姊又不讓某人知道。最後,她在淙舟看不見的桌旁,偷偷用前爪比了比淙舟的方向。

瀲灩眉一挑,像是早知如此的模樣,隻是嘴上卻說:「料定是哪位宅心仁厚的修道者才能點通你吧。」此言一出,隻聽得碗碎於一地。

淙舟大眼瞪著地板的碗筷,又惡狠狠地瞧了瀲灩:「你說誰宅心仁厚。」

「誰回應就誰囉。」瀲灩媚笑,不置可否。

對方舉手投足間的媚態卻沒有影響淙舟,反而是激起她的脾氣:「你這討厭的狐狸,到底甚麽時候要放我走!」

「連牆都爬不過,又要怎麽離開呢。」瀲灩笑意盎然,隻手托腮、妖嬈萬千的好似說情話的口吻,吐出了令淙舟眉眼嘴角**不已的話語。「再說,我看你也頗自得其樂,甚至,也很愛護我家真華嘛。」

「你說誰自得其樂了。誰會對這爛宅子還有那一池錦鯉跟丹藥房的爐鼎、草藥有興趣,誰喜歡你懷裏那笨狐狸,還把她當妹妹照顧。」淙舟起身哼道。

「唉呀,不知道是誰每日在池邊都抱著我家真華一同看魚,桌上的菜色還都是我和我家真華愛吃的。」

「你、你。那都是那笨狐狸纏著我,不然誰要抱著她。還有桌上這些菜…你給我送來的材料就這樣了,不煮這些我還能煮甚麽。」氣衝衝地反駁。

「原來是這樣的啊,那還真是我們姊妹的不是。」

「哼,本來就是你們的錯,還硬栽在我身上。」淙舟撇過頭。

「是、是。淙舟姑娘總是為善不欲人知,咱們就安安靜靜接受就是。別為了某人總愛抱著真華,細心照料這府內的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還有對我與真華等諸多細心照料說話。」

淙舟嘴角**,無言以對。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你別亂說。」

「我可甚麽都沒說唷。」瀲灩不受幹擾的吃著她早就不需要的五穀雜糧。

淙舟再次讓人堵得說不出話,最後恨恨地甩頭就走。

「欸,可別忘了回來收拾啊。」瀲灩在她身後喊著。下一刻,隻聽門外傳來連遍的物品碎落聲。

真華先瞧瞧自家姊姊,又爬上桌看著正在門外拿著木劍出氣的淙舟。複又回道:「姊姊,其實淙舟姑娘是好人啊。如果不是她,我下午不可能通心悟透。」

瀲灩低頭看著懷中小妹,嘴角一揚:「所以說了,淙舟是個很有趣的人吧。」掩嘴輕笑。

見姊姊露出鮮少有的模樣,真華打了個寒顫。心中替引起家姊惡趣味的淙舟姑娘哀悼。希望她能好自為之,趕緊爬過牆。隻是…就算爬過牆,也還不一定能輕易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