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當初是他自己選擇了來北京打拚的,怨不得任何人,可是當他奮鬥卻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時,會有些後悔。

他曾經想過輕易放棄不算好男兒,好男兒就應該立誌出鄉關,且不說一定要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但至少應該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是他越來越向“三十而立”的門檻邁進了,他不能隻做好男兒,他還要做好兒子,好老公。他必須承擔家庭的責任,孝敬母親,疼愛老婆。而在北京,他沒有信心做到這一點,他不想讓他愛的人跟著他一起流浪,看不到盡頭地流浪。

他努力過,奮鬥過,也想過在北京買房,但現在一旦買了房,不但首付要向別人借錢才能湊夠,房貸能否還得上也讓他感到恐慌,不能輕易跳槽,不能被迫失業……

程皓正想著,手機響了,潛意識裏以為是林小洛打來的,估計她意識到自己行為太過了,打電話來求他回家的吧。

程皓沒看手機屏幕,掏出手機就按了接聽鍵:“喂,小洛嗎?”

電話那端沒有聲音,程皓有些納悶,看一下來電顯示,頓時驚呆了——是媽媽的電話!這麽晚了媽媽給他打來電話來一定是有什麽急事,一陣緊張感瞬間將程皓籠罩。

“媽,有什麽事兒嗎?”程皓問。

“……”沒有回答。

“媽!媽!媽……”程皓又叫了幾聲。

“……”仍然聽不到媽媽的回答。

程皓愈發緊張了,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程皓安慰自己說,是不是媽媽不小心按了一鍵撥號剛好打到了他這兒呢?他正打算掛斷電話,再給姐姐打電話問問情況,結果電話那端開始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聲,同時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

“媽!你怎麽了?媽!你說話氨程皓握著電話,整顆心都揪緊了,他意識到——媽媽生病了,而且是突發病!

怎麽辦?怎麽辦?

聽著媽媽的咳嗽聲,程皓頓時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將電話掛掉,於是拎起行李包,一邊接電話,一邊找街邊的公用電話亭,他邊跑邊焦急地喊:“媽,你怎麽了?媽,你說話啊,媽,你不要嚇我!你快說話礙…”

他連跑了兩條街,才在一家小餐館門前看到一個公用電話亭,他找出隨身帶的備用電話簿,左手握著手機繼續聽媽媽那邊傳來的聲音,右手按下公用電話免提鍵開始撥姐姐的手機。

“嘟……嘟……嘟……”

姐姐的手機竟然無人接聽!

程皓按了重撥鍵,打通後等了好一會兒還是無人接聽!

手機聽筒裏持續傳來媽媽咳嗽的聲音,程皓又叫了幾聲,媽媽仍然沒有回答。

一陣強烈的恐懼感襲來,程皓因緊張害怕而開始全身發抖,媽媽現在突發疾病,獨處一室沒人照顧,現在姐姐的電話打不通,自己又遠隔千裏,就算此刻撥打當地120,他都不知道媽媽新租住房子的具體地址,程皓啊程皓,你真是個不孝子啊!

此刻的程皓一邊深深地自責,一邊不停地在電話簿裏翻看著家鄉親人或朋友的電話,突然,他看到了大哥程詠的電話,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撥了過去。

還好,這次電話順利接通了,程皓把媽媽的情況簡短地告訴了程詠,程詠得知後說:“你別急,我讓程羽現在就趕過去,他離嬸嬸住的地方比較近。我也馬上開車過去。”

“大哥,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程皓萬分感激地說。

“兄弟之間這麽客氣幹嗎?掛了,我這就趕過去。”

“大哥……”程皓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嗎?”程詠問。

“我決定回來考試。”程皓下定決心地說道。

“……好。”

程皓掛了公用電話,再拿起手機聽時,裏麵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他心中的擔憂加劇。再回撥過去時,語音提示媽媽的手機已關機。他再次給姐姐打了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他心想:可能今天姐姐在醫院值晚班,進手術室了,沒帶手機。

於是,程皓撥打了姐夫的電話,一方麵看看能不能從姐夫那兒得到姐姐的消息,另一方麵媽媽生病了,也想請姐夫幫幫忙。

電話剛接通,就聽見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在迪廳還是賭場,程皓還沒有說話,就聽見他姐夫在電話裏喊:“程皓啊,有什麽事嗎?我這邊很吵,聽不到你說話,有事打你姐姐電話吧。”說完他就掛了。

“渾蛋!”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程皓狠狠地罵了一句。

那晚,程皓沒有心情回家,就隨便找了一家小旅館對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了首都機場,搭乘最早一班飛往G市的航班。到G市下飛機後,他用公用電話撥打了姐姐的手機,這次,終於通了,姐姐說媽媽的病情已轉危為安,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又給單位領導去電話請了假,最後在要不要給林小洛打電話的時候,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在心中反複練習了跟林小洛說的話後,他還是撥通了她的手機,可是,結果兩人還是吵架了。

到了Z縣,程皓直奔媽媽所在的醫院。

進了病房,程皓看到的是這樣一幕情景——媽媽一邊作勢要下床,一邊嘴裏嚷嚷著:“我要出院,我要出院。”而姐姐程珊在阻攔:“你剛醒過來,還需要再靜養幾天。”“我身體好著呢,別糟蹋錢了。”媽媽執意要下床。

“媽!我回來了”程皓放下旅行包,走過去。

“小皓,你怎麽回來了?”程媽媽看見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程皓,感到很意外,也放棄了和程珊的抗衡,靠在病**看著程皓。

“我……我回來參加考試。”程皓看著媽媽臉色蒼白,也變瘦了,有些心疼。他知道媽媽的脾氣,不敢說回來主要是看望她的,所以隻好拿考試來做擋箭牌。

經過程珊和程皓的好一番勸慰,程媽媽總算同意暫時先住院觀察兩天,然後再考慮出院的事情。

見兒子和女兒都陪伴在身邊,程媽媽精神好了許多,跟他倆講了好多以前的事,最後,她說累了,才又躺下睡了。

程珊把程皓拉到病房外,從包裏拿出幾本書遞給他:“這是昨天大哥帶過來的考試輔導書,你抓緊時間看看。之前你一直沒給他消息,他還以為你不考了。”

“姐,你去忙工作吧,我在這兒一邊看資料一邊照看媽媽。”程皓說。

“這哪兒成啊?你在這兒看得進去嗎?”

“醫院裏挺安靜的,我看得進去。”程皓堅持道。

“好的,那我去忙會兒工作上的事情,有什麽事兒你叫我。”程珊就在這家醫院工作。

臨走前,程珊囑咐他:“你在媽媽麵前千萬不要主動提錢的事兒。昨天晚上媽媽就是為了將剩下的幾個玉米賣掉,一直在學校門口等學生下了晚自習來買,結果遇到大暴雨,當天晚上回去就感冒發高燒了,扁桃體也發炎,所以你看媽媽今天說話還很困難。媽媽把錢看得很重,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你,雖說她做這些小買賣都掙得很少,但是隻要有收益她就心安,她覺得是在為你買房結婚添磚加瓦……”

聽著姐姐的敘述,程皓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母親都快六十的人了,本應該是安享天倫之樂的年紀,如今卻還要為了他風裏來雨裏去地奔波,程皓心裏充滿了深深的自責。

當天晚上,程皓本想堅持在醫院照看媽媽,但程珊說由她來照顧,把程皓趕回家複習資料去了。

程皓想到如果這次能考上,他就能在家鄉擁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然後再想辦法說服林小洛也來這邊,他們以後就可以過安定的生活了。此時的程皓充滿了對小城市那種安逸生活的向往,於是他拿出在大學裏突擊期末考試的勁頭開始挑燈夜戰,啃大哥給他的資料。

兩天後,程皓頂著兩個熊貓眼走進了考抄…

那天,程皓掛斷電話後,林小洛一直在想:買房的目的是什麽?是為她和程皓結婚用的。而結婚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組成一個幸福的家。

可是,現在,作為未來家庭成員之一的程皓都不在北京了,她在北京買房還有什麽意義?萬一程皓這次考試真考上了,他還會回北京嗎?如果不回來,在北京買房就更沒意義了。何況程皓還沒告訴她,他轉給她的5萬元是哪裏來的呢!她要是現在把這5萬元用了,程皓再急需錢,怎麽辦?

再三思量後,林小洛毅然決定——暫不買房。於是,她給小周打了電話,找了個理由,說了一些實在很抱歉之類的話,把簽合同的事情推掉了。

曆經千辛萬苦才攢齊了房子的首付款,眼看望眼欲穿的房子就要到手了,卻臨時喊停。對此林小洛心裏不是沒有遺憾的。

林小洛現在糾結的是——程皓為什麽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就擅作主張回去考試了呢?還有,如果程皓真的考上了不回來,她會不會舍得放棄現在喜愛的工作奔赴G省和他會合呢?

老實說,程皓不在家的日子,林小洛處處都不習慣。早晨起來再也沒有人為她準備溫開水,晚飯一個人吃沒意思,最不習慣的是晚上一個人睡。

平時都是BathTime之後就很快進入睡眠狀態,並且一覺沉睡到天亮。現在林小洛得在**輾轉反側半天才睡得著,而且半夜她會習慣性地翻身去抱程皓,結果每次都會撲個空。那種孤獨落寞感讓林小洛愈發的想念程皓。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習慣了過兩個人的生活。程皓不在身邊,林小洛隻覺得心裏陡然空了一塊。

不要考上,千萬不要考上。林小洛不停地在內心祈禱程皓考不上銀行係統的考試。出於私心,她還是希望程皓能夠留在北京和她一起奮鬥的。一是她喜歡北京這個城市,並且喜歡現在做的工作,不想輕易就放棄;二是她不習慣G省的生活,又覺得那兒別人都說方言,就她一個人說普通話,感覺被孤立了;三是她和程皓在北京都待了這麽久了,雖然談不上成功,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不想前功盡棄。林小洛總覺得就這麽撤離北京,心有不甘。

不知不覺間,程皓已經“離家出走”快一周了。

周六下午,林小洛打著“一個人在家太孤單”的旗號,去沈璐瑤家蹭晚飯吃。

飯桌上,沈璐瑤提到了林小洛的傷心往事:“小洛,聽江遠航說,你把借他的錢完璧歸趙了?怎麽又不打算買房子了?”

“買房子不就是為了結婚用的嗎?現在準新郎都跑了,即使買上房子又有什麽意義呢?”林小洛一邊說一邊恨恨地想,程皓,你說了做我的3TMan的,居然跑了,你這個壞蛋!

“你不是說程皓出差去了嗎?怎麽用‘跑’這麽不堪的詞語形容他呢?”沈璐瑤疑惑道。

林小洛原本沒告訴沈璐瑤實情,隻是說程皓最近出差,但現在既然都提到了,她歎口氣,把因為股票被套引發的爭吵,再引發的離家出走事件大致跟沈璐瑤講了一遍。

“程皓也真夠有誌氣的,還真的夜不歸宿了。”沈璐瑤聽完林小洛的敘述,笑著發表看法。

林小洛正喝一口湯,聽到沈璐瑤的話差點被嗆到。

“他那不叫有誌氣,他那是牛脾氣發作,他不是金牛座嗎?有時候也會跟牛一樣倔。”林小洛憤憤地說。

“小洛,我得說句公道話埃首先,作為你的好姐妹,我肯定義不容辭地站在你這邊。要是當著程皓的麵,我也會幫你說話,但現在就我倆,我得站在客觀的角度給你分析。我覺得不能因為錢的事兒吵架,傷害感情。錢沒了可以再賺,而感情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啊!你說你跟程皓在一起這麽久了,想想都不容易。雖然我隻見過你們家程皓一次,但就那一次,我覺得他真是個靠譜的好男人,看上去也挺實在的。”沈璐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