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形下分別,瑪仙自然十分傷心,隻怕就算有方法和瑪仙聯絡,瑪仙也不會肯傳遞什麽訊息給他!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更是神情黯然,視線也變得模糊。看出去,隻看到啞女的一對眼睛,在黑暗之中,又大又明亮。

啞女也跟著歎了一聲,這一下歎息聲,倒把原振俠從悵然的情緒之中,拉了回來。他一揮手,“嘿”地一聲:“少年不識愁滋味,小小年紀,唉聲歎氣幹什麽?”

啞女笑了一下:“我是在歎你,竟然不了解瑪仙姐姐的心意。她雖然心中惱怒,但是你終歸是她生命之中唯一的男性。這時候,她一定也在思念你,芳心千結,肝腸寸斷,你應該盡一切能力,和她聯絡!”

這一番話,啞女說得老氣橫秋之極,絕不像是出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之口。原振俠被她這種一本正經的神態,逗得發笑:“你對我的事,倒知道得不少!”

啞女一揚眉:“誰叫你的傳奇經曆流傳得那麽廣,人人皆知!”

原振俠盯了啞女片刻:“你是小寶的同學,看來,你很有些來曆!”

可能是原振俠的目光太逼人了,啞女在他的逼視之下,陡地向後躍退了一步。這一躍,原振俠立即看出,眼前這個少女,有著十分高深的中國武術根底。所以他立時道:“我說對了!”

啞女笑了起來,現出十分調皮的神情──少女總是少女,就算性格再平靜,也一樣有頑皮的時候。

她一麵笑一麵道:“我有什麽來曆?普通之極!哪像你認識的什麽海棠、鳳仙、水葒、瑪仙,個個大有來曆,神通廣大,可以陪你上天下地!”

原振俠呆了一呆,-那之間,他覺得啞女的話,太成熟了,他無法和她再說下去──硬要說下去,自然也可以,但必然不再是和一個小女孩子的對話了。所以,原振俠就沒有再說什麽。

啞女在這時,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比較放肆了一些,所以她也不說什麽,低著頭,向前走去。走出了幾步,才轉過身來,又回複了她怯生生的語調:“可以請求你一件事?”

原振俠攤了一攤手:“請說!”

啞女抿了抿嘴:“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衛先生?”

原振俠再也想不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先是失聲道:“那位先生!”

接著,他表示了訝異:“剛才,他不是也參加了我們的聚會了?你已經見過他了!”

啞女搖頭:“不,我要和他交談……我有一些事要告訴他!”

原振俠笑:“他的脾氣很怪──”

啞女竟然不客氣地,打斷了原振俠的話:“溫寶裕曾答應過我,帶我去見他,可是每次當我問他什麽時候實行諾言,他也總用那位先生脾氣很怪來推搪我。看來,我要和他談話,極其困難?”

原振俠也不知說什麽才好,他解釋:“事實是,他十分忙,行蹤飄忽不定。最近,他又找回了多年不見的女兒,事情更多,唉,剛才你為什麽不掌握機會呢?”

啞女緩緩搖頭:“剛才人太多,我說不了兩句,一定給人搶著說話,哪能說得明白!”

原振俠看出她想見那位先生的心情,十分殷切。

他就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好,我下次一見他,就向他提起你,你的名字是──”

啞女道:“我叫鐵珊珊──名字沒什麽意思,可是我能告訴他一些事,解開他心頭幾十年的謎團!”

原振俠先是一呆,接著,忍不住笑了起來。現代青年人說話喜歡誇張,想不到見麵給人印象極好的啞女,也未能例外。

原振俠心中這樣想,自然有了不以為然的神色。啞女也立時覺察到了,她問:“你感到我的話不實在?”

原振俠不想和少年人虛偽,所以他道:“是,那位先生年紀不太大,如果那是幾十年的謎團,應該是他還是小孩子時的事情了!”

原振俠以為自己這樣說,已經指出了她說話的不盡不實之處了。卻不料啞女的神情卻十分認真,她道:“就算不是小孩子,也是他少年時的事!”

原振俠聽她說得認真,不禁有點愕然,又盯著啞女看了一會。在她清麗的臉龐上,卻又看不出什麽來,他再一次答應:“好,我一見他就提起你──奇怪,溫寶裕見他的機會比我多,他為什麽不帶你去見他?”

啞女作了一個不明白的手勢,自嘲似地道:“或許,他以為我隻不過,是一個想見一見自己偶像的普通女孩,所以根本沒把他的承諾,放在心上。”

原振俠想問啞女,究竟和普通女孩子有什麽不同?可是啞女雙臂伸向上,一個轉身,已經蹦蹦跳跳,走了開去,原振俠就沒有再問。

這個姓鐵叫珊珊,綽號叫“啞女”的女孩子,和這個故事的關係不大,但是她確然和那位先生少年時,結集在心中的一些謎團有關。而這些謎團,以他的神通廣大,也一直沒有機會把它們解開!

原振俠看著漸漸遠去的啞女的背影,更可以肯定她曾受過高深的中國武術訓練。他心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能人異士在人間。這小女孩至多十五、六歲,已經有這樣的本領,那一定是從小就習武的了,可知她的父母,也非普通人!

原振俠又聯想到了出身十分奇特的雙生女,良辰美景,她們便能把很久之前早已失傳,但在傳奇中存在的“輕功”,發揮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

他最近又在那位先生的口中,知道了他找回失蹤女兒的事。整件事中,也牽涉到了許多江湖異人的異行,整件事聽了令人驚駭之餘,又不免悠然神往。

原振俠的思緒十分亂,一麵想,一麵來到了車旁,又佇立了片刻。直到聽到大屋子的門口,人聲喧嘩,他知道許多人會湧出來,便駕車回去,他意興闌珊,不願意再和溫寶裕他們見麵了。

一回去,他就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不多久,電話鈴響了,他也不去接聽。可是那打電話來的人,耐心卻極好,電話鈴聲,硬是停了又響,停了又響。原振俠心中一動:以前,隻有黃絹有事要找他,才會有這樣的情形!

現在,打電話來的人,當然不會是黃絹!

他的思路循這樣的方麵前進:不是黃絹,會是誰呢?當然也不是瑪仙,瑪仙如果會出現,在出現之前,一定會用直接的方法,使他獲得訊息。瑪仙已不止一次,運用過這種類同思想直接感應的“巫術”力量。

由於想到了瑪仙,他又歎了一聲,歎息聲和吵耳的電話聲相比較,自然輕得多。他可以輕而易舉,使電話不發出聲音來,可是,如果是一片寂靜,那未免太寂寞了,便由得鈴聲繼續響。

鈴聲在這時候略停了幾秒鍾,但接著,又響了起來。原振俠的思路在繼續:會不會是才分手的,那個叫作鐵珊珊的少女?

那個少女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她竟然可以解開那位先生,這樣的傳奇人物心中,數十年解不開的結?

原振俠不由自主搖了搖頭,雖然他不覺得那少女會說謊,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他決定,一有機會見到那位先生,就要向他提及這件事,看看是不是可以在這上麵,發掘出什麽故事來。

(這時,原振俠隻是隱隱感到,其間可能會存在著一個故事。他自然想不到,這個故事會如此曲折離奇,難以想象──“這個故事”在時間適當時,自然會披露。)

鐵珊珊不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那麽,是什麽人呢?會是仲大雅,已經從原始人變回現代人,帶著他的三個小孩子想見自己?也不會!仲大雅會直接上門來,如果拍門沒人應,他會推門而入。

他一麵漫無目的地想著,想到哪裏是哪裏,而且展開了思想的漫遊。一想到了仲大雅,他就聯想起曹銀雪,和仲大雅在神農架的原始人生活,以及尊他為教父的那三胞胎的成長情形……

這樣的思想漫遊,用酒做遊伴,是心情落寞的人,消磨時間的好辦法。想到了入神時,有一段時間,原振俠連電話鈴聲都不留心。

等到電話鈴聲重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時,他陡然坐直了身子。

因為電話鈴聲在這時,起了變化──響幾下,就停了下來,然後再響,又停,又響起。

不到三分鍾,原振俠已然聽出,那是電報慣用的密碼!

原振俠首先想到的是:真怪,打電話來的人,竟然可以肯定他在家裏,而隻是不聽電話。其次,電報密碼,在訊息傳送方法日新月異的今日,用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原振俠發現了這一點,隻花了十分鍾的時間,在電話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過程之中,他已經由對方用這個落後、又特別吃力,而又花時間的訊息傳遞方法中,知道對方是在要求允準,說的是:“我可以來看你嗎?”

原振俠仍然無法知道那是什麽人,但是這個人的行動,如此鍥而不舍,這令得原振俠感動。所以,原振俠拿起了電話來,“喂”了一聲:“誰?”

他先是聽到了一下長長的吸氣聲,雖然隻是一下吸氣聲,但是也充滿了久經期待,終於有了結果的喜悅。

接著,他聽到的,是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

並不陌生的聲音和熟悉的聲音有分別,那就是他聽出,自己曾聽過這個聲音,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到,發出這聲音是什麽人的一種情形。

那聲音道:“謝天謝地,你終於肯聽電話了!”

原振俠相當疑惑,那是一個過了中年的男人聲音。他想了一想,還是想不到是誰,所以他道:“閣下是──”

那聲音忙道:“我是貝恩,斯巴達?貝恩。”

原振俠歎了一聲:“對不起,你既然花了一小時,堅決要和我聯絡,何不更詳細一些介紹你自己?”

那聲音忙道:“我是貝恩館長。博物館,你記得,你見到安普伯爵和我的那次──”

原振俠“啊”地一聲,那人說到這裏,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麽人!

那個博物館館長!和安普伯爵商議著,要監守自盜,把一具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棺,偷出去的那一個!

原振俠感到十分驚訝──他可以設想任何人,會那麽緊急地想見他,就算是伯爵帶著他的吸血-屍新娘,忽然來訪,他也不會奇怪。

因為伯爵是那麽希望原振俠出席婚禮,怕請柬的作用不夠,親自來邀請,也大有可能。

可是館長來幹什麽呢?上次見麵,甚至連姓名都沒有互通──原振俠當時,對這個館長的鄙夷,一定顯露在臉上,令得館長不敢和他說話。

而且,原振俠對他,也沒有了印象,怎麽想,也不會想到,是這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

雖然,明知貝恩館長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找他,但是原振俠還是不想相見。他“嗯”了一聲,才想到了一個推搪的理由,貝恩館長也一麵喘著氣,一麵道:“原醫生,請讓我見一見你,請求你,事情十分……十分……”

他一連說了兩次“十分”,可是竟沒有再說下去,不知是十分什麽。

原振俠打斷了他的話頭:“不管是十分什麽,和我無關的,我不想聽!”

貝恩館長急得叫:“有關,就是和你有關,所以我才來找你!”

原振俠心中冷笑,因為他絕想不出,事情在哪一方麵會和自己有關。他道:“好,如果你在一分鍾之內,說不出和我有關的道理,我就把你從窗口扔出去。請注意,我住在十二樓!”

貝恩館長的聲音,又緊張又高興:“一言為定!我這就上來拜候!”

原振俠放下了電話,心中一動,立即到窗口,向下看去──他現在所住的,是醫院新建造的宿舍,樓高二十層,他從舊宿舍搬來,並不是太久。

看下去,可以看到建築物的門口空地上,停著一輛樣子古老的黑色汽車,正有一個人,看來才離開汽車,向建築物走近。

這輛車子,一定停在那裏很久了,原振俠才回來的時候,由於心神恍惚,所以才沒有留意。那樣說來,館長是看著他回來的,所以才一直打電話,最後動用到電報密碼這一個方法。

原振俠的心中,還有許多疑問,例如,貝恩是怎麽知道自己住址的?

看來,他一定曾經過“高人指點”,關鍵自然也就在指點他的那個人身上。

原振俠打開了門,電梯門一打開,他就看到滿頭大汗,神色惶急之極的館長,衝了出來。一見原振俠,就是一呆,失聲道:“你……知道我就在附近?”

原振俠點頭:“推測得到──已經十五秒了,你還有四十五秒時間,說事情怎麽與我有關?”

館長一著急,講話更是不流暢,不過,他總算在最短的時間中,表達了他的意思:“一個小女孩,中國小女孩,要我來見你。說這件事,世上隻有幾個人可以解決,你是其中之一!”

原振俠揚了揚眉,剛想說“這也與我無關”,貝恩已氣急敗壞地道:“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叫水葒!”

原振俠“啊”地一聲,一聽到了“水葒”這個名字,他的態度,自然立刻改變。雖然仍不見得熱烈歡迎,但也絕不再拒人於千裏之外。

他作了一個手勢,請貝恩館長進去,同時,想起才分手不久的水葒來。

水葒在得到了組織的“特赦”之後,像是飛出了竹籠的小鳥一樣,高興得又叫又跳。

她叫的是:“我要飛!能飛多遠就多遠,能飛多高就多高,盡情地飛,盡量地飛!”

她向原振俠告別,向康維告別,不等柳絮體內的核裝置被拆除,就急不及待地“飛”走了,也沒有對人說她去了何處。

原振俠本來,還有一件相當重要的事要問她,可是水葒看來,連半秒鍾都不想多在組織中逗留,說走就走,隻說了一聲“後會有期”!

可是,現在,貝恩卻說是水葒叫他來的!如何會發生這樣怪異的聯係?原振俠也莫名其妙。

貝恩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原振俠不會把他從窗口扔出去了。

他坐下,又站了起來,那種不安的神態,一望而知。原振俠先滿滿地斟了一杯酒給他,他神情感激莫名地接了過來,雙手捧著酒杯,用力啜著酒,發出十分不合乎禮儀的怪聲響。

他喝了好幾口酒之後,才籲了一聲:“水葒小姐告訴我,你的脾氣……很大,不是很肯接見陌生人……雖然我不能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可是……她也告訴了我,能使你見我的方法……”

他一麵喘氣,一麵說,說的話又沒有條理,原振俠聽得相當不耐煩。因為他知道,貝恩來找他,必然有十分重大的事要說,如果照這種方法敘述,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才說得明白了。

所以,原振俠一揮手,打斷了貝恩的話頭:“我知道了,你不斷打電話,又用電話鈴聲形成密碼,全是水葒教你的──請在敘述之中,盡量簡潔為佳!”

貝恩又啜了一口酒,再籲了一口氣,才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雖然他看來鎮定了許多,但是他的額上、鼻尖上,一直有大粒的汗珠冒出來。原振俠又給了他一盒紙巾,他用力抹著。

看他的樣子,並不是不想立刻就說,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才好!

原振俠耐心等了他一分鍾,貝恩的神態並沒有改變,雙眼之中,現出很可憐的哀求神情,使得原振俠無法疾言厲色地催他快說。

又過了一分鍾,貝恩才結結巴巴道:“我……必須……從頭說起,因為事情……實在太……怪,太可怕……太不可思議了!”

原振俠冷冷地道:“不必加太多的形容詞,隻需要把你所說的怪事,直接說出來即可。”

這個博物館館長,顯然處於思緒紊亂、心情緊張之極的狀況中。他仍然在冒汗,而全然不理會原振俠的不滿和諷刺。

他又吐出了若幹形容詞,甚至使用了幾種不同國家的語言,以證明事情確然“可怕”、“奇怪”、“不可思議”。原振俠索性不去理會他,自顧自播放音樂,喝著酒,閉目養神,當貝恩不存在一樣!

在這樣的情形下,貝恩尚且又過了十分鍾左右,才發現自己的行為不當。他忙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你是知道的了?”

原振俠聽他終於說到了正題,他才睜開眼來:“你隻管說,別說我隻是閉上眼睛,就算我發出了鼾聲,我都保證我聽得到你的話!”

人的行事方式,是無可糾正的。有的人喜歡三言兩語,有的人喜歡-裏-唆,你去催他,反而更要多花三倍的時間!

原振俠明白這道理,所以才這樣對付貝恩。貝恩連聲道:“是,是!要是你聽到有什麽不明白之處,請你隨便發問。”

原振俠悠然點了點頭,向貝恩作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貝恩道:“伯爵看中了那具石棺的原因,是由於那具石棺,本來是一對。伯爵在十多年之前,得到了其中之一,他是用什麽方法得到的,我並不清楚。三年前,他到博物館來,看到了館中所藏的那具,他想要得到它,那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三年前,當伯爵在博物館的陳列室之中,發現了那具大理石棺之際,雙目發出異光,甚至青白的臉頰上,已由於氣血上湧,而居然現出了幾分紅色,他大聲叫:“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貝恩館長和伯爵確然是老朋友了,他知道伯爵的怪異行為──既然沉醉於做吸血-屍,自然會對各種棺材感到興趣。何況這具大理石棺,製作精美絕倫,本身就是一件絕頂的藝術品!

所以,貝恩當時的反應,隻是笑嘻嘻地望著他。

安普伯爵卻認真之極,他一聳肩,手足攤開,仰臥在棺蓋之上,又重複道:“這是我的!”

貝恩笑:“你要是喜歡,可以隨時來參觀,博物館可以隨時為你而開放!”

伯爵倏然坐了起來,把身上的披風,用力向後一甩,動作十分瀟灑──他致力於模仿吸血-屍,服飾上自然也不例外,那件黑麵紅裏的大披風,自然是少不了的。

伯爵道:“不!這具石棺是我的!”

對於伯爵的話,貝恩覺得難以回答。他隻好指了指石棺,聳了聳肩,意思是:你說是你的,怎麽可能呢?

伯爵卻絲毫不理會貝恩的反應,他的精神處於狂熱的狀態之中。他跳了下來,握住了貝恩的手臂,尖聲叫著:“你知道嗎?這石棺,一共是兩具,一對!葬了一對愛人。其中葬了男性的那具,在我的古堡中,這一具中葬的是女性,不知怎麽會流落到你這裏!”

雖然是館長,但石棺是一對,貝恩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抗議了一下:“這具石棺是館中十分受重視的陳列品,不能說是流落。”

伯爵吸了一口氣:“我暫時不會要,可是若等到我要結婚的時候,必須要這一具石棺。讓原來是一對的,再度團聚,又成為一對!”

貝恩當時的反應,是嗬嗬大笑,因為他知道伯爵的怪異行為,不以為他能夠找到結婚的對象!

可是不到五年,伯爵卻十分認真地來找他,告訴館長:“我要結婚了,你一定要設法,把這具石棺弄出來,讓我運回古堡去!”

貝恩館長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那次你見到我們,就是我們剛好在商量,如何才能不被人所知,偷運石棺出去。你知道,我雖然是館長,可是這種行為……”

原振俠冷冷地接口:“這種行為,叫作監守自盜!”

貝恩館長的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他一麵連連喝酒,掩飾他的窘態,一麵結結巴巴地解釋:“安普家族對我有……十分巨大的恩德,他要我做再不堪的事,我也無法拒絕!”

原振俠看出,貝恩確然以為盜棺的行為十分不當,可是為了報恩,他又必須如此做。原振俠不再鄙視他的行為,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一下,表示諒解,貝恩臉上的紅色,才漸漸退去。

過了一會,他才道:“你走了之後,伯爵很沮喪,說你可能不會來參加他的婚禮。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看重你,一定要你去參加婚禮!”

原振俠反問:“他沒有告訴你,他的新娘子是什麽人?”

館長點頭:“有,但這是一項極度的秘密!”

原振俠沒有說什麽,隻是在心中想:原來伯爵的新娘是吸血-屍,是一個秘密!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這個驚人的秘密?

貝恩又道:“他限我三個月……把那具棺材弄出來。你知道,這事,進行起來很困難。我先偷偷地用簡單的起重工具,想把石棺托起來,再在石棺的下麵,塞進滑輪去,使石棺可以移動。”

原振俠凝視著貝恩:“我不以為你親自動手,可以做得到這一點!”

貝恩支吾地道:“伯爵有的是錢,他給我動用的經費數字很大……我可以雇用可靠的人來進行這項工作,當然,每一個人都經過精心的挑選。”

原振俠不置可否,貝恩忽然歎了一聲:“工作進行了一個月,進展良好,石棺已可移動。我的第二步計劃是,在陳列室的牆上,開一個洞,借口是需要修葺──”

原振俠也歎了一聲:“這辦法太笨了!你是館長,可以用任何借口移動這具石棺。你可以說,石棺本身,需要進行科學的防止損壞的防護措施,堂而皇之把它運出博物館去!”

原振俠提出來的辦法,實在再簡單不過,連少年人都可以想得出來的。

可是館長聽了,“啊”地一聲,伸手在額上拍了一下,大有被原振俠一言驚醒夢中人的神態。

原振俠知道,貝恩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全然由於“作賊心虛”的心理作用──他心虛,所以放著那麽簡單的方法他不敢用,反倒要在牆上開一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