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生5

公子寒帶著白憂回到了帝閣,侍女見他回來,趕緊將手中一直捧著的東西遞了上來,恭敬道:“宮主,這是您要的衣服。”

公子寒並未伸手,而是對白憂道:“你拿著。”

白憂接過侍女手中的衣服,發現竟是他剛來寒冰宮那日公子寒給他的那件外袍,來時發生的事又湧了上來,不由抿緊了唇。

公子寒道:“這件衣服,你去親手洗幹淨了再還給我。”

白憂不解的向他看去,公子寒卻已經邁步去了書房,那侍女這時道:“白公子,洗衣的地方在那邊,請跟婢子來。”

白憂隻好跟著她走,洗衣服的時候白憂一直心不在焉,公子寒身為寒冰宮的宮主,服侍他的人自不會少,當然也不會缺洗衣服的人,為何卻偏偏要自己來替他洗這件外袍?難道因為自己當初穿過,所以他才要自己替他洗?

“白公子?白公子?……”侍女的聲音響起,白憂怔怔回神,問道:“怎麽了?”

那侍女嬌俏的臉上帶著幾許驚慌,更多的卻是哭笑不得,道:“白公子,宮主的外袍都快被您揉壞了……”

白憂這才低頭看向手中,他方才一直捏著衣服的一個地方搓揉,許久都沒有換地方,那塊衣料竟真的被他搓得微微變了形。

白憂道:“……這要怎麽辦?”

侍女道:“衣服應該已經洗幹淨了,白公子您快拿去晾著吧。”可別再折騰這件衣服了。

將衣服在木架上鋪好,白憂猶豫著問道:“公子寒……你們宮主經常叫人來替他洗衣服嗎?”

侍女笑道:“哪能,宮主極愛幹淨,穿過的衣服都是直接扔了換新的,哪裏還會叫人替他洗衣服?不過白公子您是個例外,婢子還從未見過有您這樣洗衣服的……”

白憂不知該怎樣回答她,恰好這時來了另一個侍女請他去書房,他便趕緊跟著去了。

公子寒的書房很大,外間設有書桌和軟塌,內間滿滿的都是書,而且還擺著一張更大的軟塌,此時他便斜靠在裏間的軟塌上翻閱著手中的書,眉宇間有著淡淡的倦怠之色。

白憂看見那本書的名字叫《祈願錄》,想到寒冰宮正是為人實現心願的地方,莫非他是在看求願之人的心願?

白憂以前並不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但自從進了這寒冰宮,他卻時常難以控製自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引著他去探究這些東西,比如那間佛祠,再比如公子寒手中這本書,無不在勾起他的好奇心,讓他情不自禁想去知道這些到底有什麽玄機……

公子寒道:“日後你便在這裏住下,青院不用再回去了。”

白憂一怔,道:“為什麽?”

公子寒道:“因為你從今天開始要隨身服侍我。”

白憂抿了抿唇,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在青院已經住習慣了,不想再換地方。”

公子寒手指翻過一頁書頁,淡淡的道:“卯時到,亥時休,別遲到。”

書房內頓時安靜下來,隻有公子寒偶爾的翻書聲,白憂微低著頭,靜默的站在一旁,什麽也沒再說。

到了傍晚,侍女進來傳飯,公子寒這才從軟塌上起來,而白憂已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了兩個時辰,公子寒將書扔在榻上,道:“去吃飯吧。”

白憂一挪動腳步,便感覺刺麻的痛感從腳底一直傳到腦中,不由頓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的跟了上去。

菜色很簡單,皆是素菜。兩人安靜的吃完飯,公子寒邊喝茶邊盯著白憂看,深紫色的眼中依然沒有什麽情緒,白憂卻被他看得脊背發麻,嘴唇越發抿緊,公子寒這才道:“你父親以前可有向你提起過我?”

白憂道:“……沒有。”

公子寒道:“若你妹妹能平安無事,你可願留在寒冰宮?”

白憂道:“我和妹妹的家在花國。”

公子寒道:“那假若你妹妹想留在寒冰宮,你還是要執意帶她回去?”

白憂猛地抬起頭看向公子寒,冷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對小芷做了什麽?”

公子寒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她很好,你不用擔心。你回去吧,明天別遲到。”

回到青院,白憂看見青黎正在與人說話,而那個人,正是之前與公子寒吵架的那個僧人。

青黎笑著道:“你呀,明知道公子的命令從來不允許人違抗,你還敢去惹他,我覺得這名字挺好的,比你之前的名字可愛多了。”

僧人不滿道:“可愛?你覺得我和可愛那種東西能沾邊嗎?要不是我打不過他,我早就將他揍趴下了!看他還敢不敢亂給我起名字!”

此時青黎已經看見了白憂,柔聲道:“你回來了,公子沒有為難你吧?”

僧人也轉向白憂,道:“哼,帝傾寒能為難他?我今天不過是抓了下他的手,帝傾寒就緊張得跟什麽似的,生怕我傷了他。”

白憂走過去,在青黎身旁坐下,青黎道:“瑾睿,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直呼公子的名字。”

僧人撇了撇嘴,沒有反駁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動作竟極為流暢,怎麽看也不像是個眼盲之人。僧人將其中一杯遞給白憂,道:“這杯酒就當作是我賠罪啦,我真無意要傷你,但我勸你以後還是少拜拜佛祖吧。”

白憂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問道:“為何?”

僧人道:“你拜得一點誠心也無,佛祖不會想搭理你的,你還不如省點功夫去做些別的事,畢竟佛祖肯定是不願意看見你這樣的人老在他眼前晃的。”

見他說得仿佛知道佛祖心裏所想般,白憂突然道:“你當真是出家人?”

僧人道:“千真萬確,怎麽,你不信?”

白憂道:“出家人不是不能飲酒嗎?”

僧人一口喝光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不屑道:“那都是什麽破規矩,心中有佛便能成佛,何必在意這些虛的約束?再說了,西天那些人又有幾個像修佛的……”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小聲,白憂並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

青黎道:“小憂,之前的聚宴你沒能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夏瑾睿,寒冰宮的四堂主。”

聽到青黎的稱呼,白憂麵色一僵,夏瑾睿噗哧一笑,險些將口中的酒噴出來,“哈哈哈哈,小憂?青黎你這是給他起的什麽外號,小憂哈哈哈哈,我看你真不愧在帝傾寒身邊呆了那麽久,你們倆連給人起名字都這麽像哈哈哈哈……”

等他笑夠了,青黎才道:“他比我小,我這麽稱呼他有什麽不對嗎,倒是你,這有什麽好笑的?”

白憂麵無表情的喝著杯中的酒,眼睫低垂,掩住了眼底複雜的神色。

卯時,白憂準時到了帝閣。

公子寒此時還未起身,侍女請他在書房稍候。軟塌上放著公子寒昨日看的那本《祈願錄》,書頁是打開的,白憂忍不住瞅了一眼,原本並不打算多看,卻在看見其中一個名字時怔了一下,走上前將書拿在手中,細細看起來。

這頁正巧記錄的是李生財所求的願望,白憂看見李生財的名字下寫道:願以極品侍兒為貢品,求寒冰宮主賜我升仙之法,事成之後,將再獻上另一位極品侍姬,若得兄妹兩人一起服侍,必當極樂無窮。

兄妹兩人一起服侍,必當極樂無窮。

這個侍姬,指的正是白憂的妹妹——白芷。

怪不得公子寒說李生財在達成願望之前白芷一定會沒事,原來她也是要被李生財獻給公子寒當求願貢品的,而貢品有損公子寒自是不會收。白憂麵上一片冰寒,眼底更是寒意湧起,白芷自小便被他保護得極好,對這世上的肮髒之事更是從未聽聞過,若是她真的被獻給了公子寒當侍姬,白憂不敢想象白芷會怎麽樣……

手指幾乎將這本薄薄的書捏碎,白憂將書狠狠摔在榻上,猛地轉身,卻看見公子寒就站在他的身後。公子寒斜倚在書架上,目光淡然的看著白憂,對他偷看了祈願錄也並未表現出不快,反倒是白憂狠狠的盯著他,冷聲道:“你知道小芷會被李生財獻給你?”

公子寒自然是知道的,祈願錄上已經寫得明明白白,白憂卻仍是選擇問了出來。

公子寒道:“怎麽,舍不得?”

白憂壓抑著怒氣,道:“小芷是我唯一的妹妹,你不能如此待她!”

公子寒道:“我怎麽待她,你知道?”

白憂抿緊唇,祈願錄上寫得清清楚楚,他是被當作侍兒送給公子寒的,而白芷則是作為侍姬,侍姬是做什麽的,他如何會不知道!

公子寒突然上前,一隻手摟住白憂的腰,低聲重複道:“我怎麽待她,你知道?”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憂一怔,就要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卻感覺腰間一麻,身體頓時酸軟無力,軟倒在了公子寒懷中。公子寒摟住白憂,唇貼著白憂的耳畔,輕聲道:“你倒是提醒了我,不過是被人獻給我的侍兒而已,與其擔心你妹妹會怎樣,你不如先好好想想應該怎麽服侍我,說不定我心情好了,還能放了你妹妹。”

白憂的頭靠在公子寒的胸膛上,鼻息間是淡淡的冷香,聽見公子寒這樣說,他微微睜大了雙眼,雙唇卻依然緊抿著。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指撫上白憂的下唇,按揉著他緊繃的唇瓣,公子寒道:“想著別人之前先顧好自己,你連自己都不能保護好,隻會累人為你付出,還如何去保護別人?”

說完,公子寒放開白憂,轉身離開了。

白憂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早已握緊成拳,眸底寒意更甚。

而這一整天,包括接下來的好幾天,公子寒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