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人的一輩子其實特別短暫
沒過一會兒，孩子慢慢睜開眼，眼睛裏一開始像是沒有焦距似的，但是很快，就看到眼前的韓夢。
“媽……媽媽……”
韓夢看著醒來的兒子，簌簌的掉著眼淚。
“嗯，媽媽在，媽媽在這裏。”
哽著嗓子，拉著兒子小小的手，韓夢心裏難過極了。
看著他受苦，恨不能要親自替他才好。
“我……我沒用暴力。”
一雙純真的眼，看著韓夢，一字一句的說著。
而這幾個字就像是刀子似的剜著她作為母親的心。越是懂事，心裏就越是愧疚，都是自己這個做媽媽的不好，如果自己能再強大一點，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看著那兩個人對祁牧野的極盡諂媚之能事，韓夢就明白，這世界就是這麽操蛋，有錢有權有勢才行，她們孤兒寡母不受人白眼的唯一方式就是她必須強大起來。
“乖，媽媽知道，媽媽知道。小譽最棒了，就像你爸爸一樣棒。”
爸爸？這兩個字讓小家夥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媽媽……那你給我將爸爸的故事好不好啊？”
看著兒子那雙希冀的眼，韓夢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了關於薛南的很多事，她不忘告訴兒子因為爸爸是個大英雄，是不可以對別人亂說的，不然她就不說了。
韓譽雖然早熟敏感，但是對於這種事也終究是個孩子，連忙保證自己會保密，隻為了能多聽一些關於爸爸的故事。
“碧青……”
“我剛剛說的那些事，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兒子。祁正剛，本來以前的那些事，我都不打算說的。
至少也該讓韓梅在你心裏留下一個完美的樣子，可是，今天，為了我的兒子，我說了這些話。”
沈碧青說話的時候慢條斯理，可是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看著她仍然風姿綽約的模樣，祁正剛的臉上露出往昔不可追的滄桑感。
“為什麽，不早點對我說呢。那些信是你寫給我的！”
微微握緊了拳頭，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遺憾？或者是別的什麽。
沈碧青笑了笑，看著祁正剛的眼睛裏都帶著淚水。
“我要說什麽？你一回來就抱著阿梅，你們那麽開心，你們那麽快樂，你說要娶她。我還能說什麽？除了默默的看著你們，我還能說什麽呢？
阿梅哭著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你會以為那些信是她寫的，嗬嗬……不知道麽？作為傳信的她，寫信人的你跟我，你說，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呢？”
那個年代哪裏像現在這樣，戀愛自由，他們這些算是思想先進的也隻敢偷偷摸摸的。那一年祁正剛上山下鄉，很頹廢，以為這輩子都要在鄉下回不了城裏了，沈碧青寫了很多信，因為韓梅當時在郵局工作，所以就讓她幫了忙。
整整三年……
最後的一封信裏，她還記得有那樣一句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可是，偏偏成了那最大的陰差陽錯——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絲綰正，鋪十裏紅妝可願？卻怕長發及腰，少年傾心他人。待你青絲綰正，笑看君懷她笑顏。
她跟他，終究成了最後的結局，他有了她，而她有了他……
“我以為……我以為……”
祁正剛第一次覺得這樣無力，一晃三十幾年過去了，往昔曆曆在目，可是卻……往日不可追。
“如果不是我如今身子這樣，這個秘密，我會帶進棺材裏，永遠不說出來，畢竟，她為你生兒育女，三十年年，結發夫妻。
而我……景升又待我極好，就算當初有什麽，也都被時間磨平了。今日，不過是想要借著往昔的些許情分，來求你。”
聽著沈碧青的話，祁正剛心裏五味陳雜。
隻怪他當年太過驕傲，心頭的白月光一直是沈碧青，卻不肯說，突然下鄉以為兩人再無可能，偏偏那時候他意誌消沉，始終以為那些充滿鼓勵的信件是韓梅寫的，天長日久，三年堅持，他愛上了寫信的姑娘。
卻不曾想……不曾想……
還真是天意弄人啊。
深深吸了一口氣，祁正剛看著沈碧青，忽然笑了。
“碧青，你放心，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保景蓮周全，隻要我活著一天，這是我的承諾。”
聽到這句話，沈碧青終於安下心。
臉上帶著笑，這樣的她，令祁正剛有些恍惚。仿佛，還是那年槐花樹下巧笑倩兮的多情女子。
她素愛旗袍，黑色的長發，簡單的發帶就襯得出她的清新脫俗。
那時候的他，眼睛裏真的再也裝不下別人……
看著看著，他竟然有些分不清過去跟現在的感覺。
“咳咳……”
沈碧青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拿著手帕放到嘴邊，很快有一塊鮮紅印在上麵，仿佛一朵紅梅迎風綻放。
祁正剛瞧著那血跡，頓時變了臉色。
“碧青！這……”
不同於他的大驚小怪，沈碧青倒是很從容。
“這身體，不過就是個空殼子了。沒什麽大驚小怪的。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顫抖著手，沈碧青看著那帕子上的紅色喃喃說著。淒迷的神情刺激了祁正剛的某根神經。
“碧青，找醫生把，我給你找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會有法子的，一定會有法子的！”
聽著他急切的聲音，沈碧青笑著搖了搖頭。
“別浪費時間跟經曆了，閻王若是要你三更死，哪會留你到五更，我明白如此。隻是可惜，還有好多事沒做，以前總覺得事前長的很，日子，多的很，可是等死亡逼近的時候才知道，人的一輩子其實特別短暫。
這些日子，我總是回憶起，咱們四個年輕的時候，你的意氣風發，阿梅的強勢伶俐，還有我的阿景，他總是看著我，默默的，溫柔的。那些日子，多好啊……”
她聲音很慢，蒼白的臉色，有些幹涸的唇瓣，輕輕動著，每說一句就讓祁正剛心痛一分。
“碧青……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