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如果早知道……
重物落地的聲音一下將靠在車邊上的藍濤震驚了。
他放在唇邊的香煙還來不及吸最後一口，扭頭，卻看到了鮮血四溢的畫麵。一抹纖細的身影，正趴在地上，臉朝著地麵，看不見五官。
但是心裏頭有種熟悉的觸感，像是長了爪牙一般，牢牢地抓住他困頓的心髒。周圍的人群瞬間圍攏了過去，醫院的醫生都嚇得沒敢上前。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吼了一句，圍觀的護士才趕忙跑進醫院裏尋求支援。人群漸漸淹沒了藍濤的視線……
手上的煙蒂燃燒殆盡，燒到了他的手指頭，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冷亦楓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扒開人群不顧形象的擠了進去。
向來冷如骨髓的男人，此時此刻像是被人附身一樣，至少藍濤從未見過冷亦楓如此焦躁的畫麵……
那一瞬，他猛然明白，剛剛跳樓自殺的到底是誰。
葉塵夢和蘭黎川趕下樓的時候，冷嬋已經被醫生護士推進了醫院裏。
手術室的燈光亮起，久久的沒有暗下來。
冷亦楓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走廊昏暗的燈光打在男人精雕細刻的五官上，像是一尊風華絕代的雕塑。
這是眾人都沒意料到的情景。不知道等了多久，走廊盡頭才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冷政帶著溫晚，急躁的朝著手術室的方向走了過來。
“人怎麽樣了？”溫晚開口問傅安。
傅安沉了沉眸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冷政一個響亮的巴掌就甩到了冷亦楓的臉上：“廢物！你妹妹要是死了，我……”
“你什麽？殺了我給她陪葬嗎？那樣倒也好了……”冷亦楓唇角冷漠的一勾，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笑的。
可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讓人看了都難免生出一絲蒼涼。
冷政怒不可遏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忽的滅了。
護士和醫生走出來，還沒等冷亦楓開口，就已經率先搖了搖頭，“病人搶救無效，死亡時間二十六日下午一點三十五分。你們去見病人最後一麵吧！”
冷嬋死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從天際傳來的一樣，不具有任何真實感。
葉塵夢腳下一虛，靠在了蘭黎川懷裏。
冷亦楓像是被人抽了靈魂，冷政霎時間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藍濤步子沉重得像是身載千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挪著步子挪到了手術室。
她蒼白的臉上，早已經沒了絲毫熱度。
因為剛剛才死亡，所以身子還是軟的。醫生將縫合好的傷口全部掩蓋在了被子下麵。
她安靜的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手術室的燈光下忽隱忽現，投下一層漂亮的剪影。
哪裏像是死了，分明就像是睡著了而已……
剛剛搶救的過程中，醫生將她那一頭漂亮的長發全部剃了，現在光禿禿的模樣，是冷亦楓從未見過的……
冷亦楓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她。
那年，她十歲。
穿著一身火紅色的裙子，披肩長發。他記得她皮膚很白，很白。就像現在這樣，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條紅裙子，將她映射得熱情似火。
她笑起來有著淺淺的酒窩，眉眼彎彎的模樣，煞是好看。
她會笑著上前挽著他的手臂，甜甜的喚他一聲哥哥。
她很安靜，安靜得總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是看著那時的她，總覺得很驚豔。
她會安靜的坐在他旁邊看會像全世界最溫柔的妹妹那樣，會在冬天的時候幫他換掉手邊涼掉的綠茶。那樣美好的她，他曾經發誓，這輩子一定好好護著，不讓她受苦，受痛……
他發誓自己一定要做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讓她在他建造的世界裏，做最幸福的公主。
當年，冷嬋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是被弓雖.女幹而來的，沒過多久就受不了精神壓力而瘋了。
他為了讓她好好的接受治療，為了讓她不受外界的流言蜚語所困擾，他和冷政一手策劃了她的假死。
可是……
他到底還是失敗了。當他看著冷嬋躺在冰涼的手術上那一刻，他似乎已經麻木了，痛得麻木了。
冷政發了瘋一樣，將所有的錯誤都歸根究底的放在了冷亦楓的身上。以至於在手術室裏就忍不住對著冷亦楓拳打腳踢的埋怨。
冷亦楓是可以躲的，然而，他卻鐵骨錚錚的站在那裏，好似所有的痛都不算痛一樣，一動不動的站著，任由冷政發泄。
傅安忍不住上前想要阻止，沒想到葉塵夢卻快他一步，竟上前擋在了冷亦楓麵前。
冷政一個重重的拳頭來不及收手，就那麽狠狠地砸在了葉塵夢的臉上。
蘭黎川製止了冷政，才避免了接下來的慘狀。
葉塵夢疼得吐了一口血，能清晰的感受到嘴裏傳來的血腥氣味。她不屈的看著冷政：“冷亦楓是你唯一的兒子了！難道你要他去死嗎？！”
冷政被葉塵夢的這一聲大吼，終於回過神來。
向來溫文爾雅淡漠知性的溫晚，此時也因為剛剛製止冷政的動作而鬧得十分狼狽。
看到冷政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她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拉住了冷政，朝著門外拉去。
蘭黎川心疼的看著女人：“沒事吧？”
她點點頭：“有事兒，事兒大了，都毀容了。事後記得找冷政賠我醫藥費！”
說完，忽然感受到一股濃烈的視線，朝著自己的後背射了過來。
她回眸，和冷亦楓四目相對，而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的怪物……
看了好久，直到看到她後脊背發涼的時候。她才揉了揉自己疼得厲害的嘴角，對著冷亦楓說：“這是我欠你的，不用謝了。”
說完，她摟住蘭黎川的手臂，皺著眉頭指著自己的臉：“會毀容嗎？”
“沒事，毀了也喜歡。”蘭黎川帶著女人轉身去上藥。
冷亦楓冷漠的目光才終於恢複了一絲溫暖。隻是目光再次觸及到那冰冷的手術時……
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冷亦楓的思緒。蘭少野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舅舅，你答應我今天帶我看望媽咪的，說話還算話嗎？”
稚嫩的聲音透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傅安饒是一顆鐵錚錚的男兒心，卻也在聽著這話的時候紅了眼眶。
冷亦楓沉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對著傅安開口：“讓管家送小野過來。”
“可是少爺……”傅安欲言又止，眼底泛著淚光。
冷亦楓紅了眼眶，幽深的目光看了傅安一眼。
傅安知道冷亦楓性子的。他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水，拿過手機吩咐管家。
掛斷電話之後，才再度回到冷亦楓身邊。
“少爺，小少爺還小。您要一時之間讓她接受大小姐……”傅安終究還是說不出‘去世’這兩個字，而是頓了頓，說：“小少爺怎麽承受得了啊？”
冷亦楓諱莫如深的瞳孔，泛著淺淺的霧氣，泛著青筋的手攥成拳，卻還是沒回答傅安的這個問題，隻是薄唇輕啟，淡淡的說了一句：“把藍律師送出去……”
藍濤對於冷亦楓的話，充耳不聞。
他失了力氣跪在冷嬋的前，如果早知道事實如此，他就不該拒絕葉塵夢的。
他該隨著葉塵夢一起上樓的，如果那樣的話，他至少還能對冷嬋說一句對不起。那句遲到了九年的道歉……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不是嗎？
他嘴裏呢喃著對不起……
是他毀了她原本一片光明的人生。卻又親手將她送上了今天這一步。這一切錯的都是他，為什麽受到懲罰的人卻是冷嬋？
為什麽？
看著悲痛欲絕的藍濤，冷亦楓縱然有千般怨恨，卻深知錯不在藍濤……
藍濤被傅安送走了。蘭黎川帶著葉塵夢包紮完傷口之後，再度路過手術室的時候。正巧遇到冷家的管家送著蘭少野過來。
葉塵夢看著蘭黎川，美目一沉，回頭看著蘭黎川說：“你把小野攔住。”
說完，也沒等蘭黎川同意，她就已經轉身進了手術室。
蘭黎川頗有幾分無奈的看著蘭太太矯健的身影，哭笑不得。
葉塵夢走進去在傅安驚訝的目光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你瘋了嗎？小野還那麽小！你要他怎麽接受得了？！”
冷亦楓反手拉住葉塵夢的手腕，猩紅的眸深不見底：“現實已經剝奪了小野的媽媽，我不能再剝奪他見她最後一麵，你明白嗎？”
冷亦楓的一句話，說得葉塵夢心裏一疼……
同樣站在男人理性的角度，蘭黎川大概和冷亦楓也有一樣的想法，因為趁著他們爭執的時候，蘭黎川就已經牽著蘭少野的手走進了手術室。
按理說，人死了應該要送到停屍房的。可是鑒於冷亦楓的身份，外場的醫生愣是沒人敢進來。
蘭少野臉上僅存的一絲愉悅，那即將看到冷嬋的驚喜，一瞬間僵在原地。他靠近冷嬋的步伐，越來越慢，重如千斤……
傅安實在看不了這樣的畫麵，別過臉去。
蘭少野費了好大力氣，終於走到冷嬋身邊。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將自己肉呼呼的小手塞進了冷嬋冰冷蒼白的掌心，軟糯的聲音很低很低的響起：“媽媽，你醒醒啊，我是小野……”
葉塵夢淚水一瞬間決堤而出。蘭黎川濃眉深蹙，將女人攬入懷中……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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