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醫生的各種觀察,我終於在蘇醒的一周半以後,出了醫院。

脫下病號服,穿上襯衫的那天,我才感覺自己解放了,這個時節,我感覺風中帶著很多初夏的炙熱,饒是我穿著一件襯衫,都要感覺熱得出汗。這天,變得太快了。

楚揚不知道為啥心情很好,今天還給我當專車司機送我回家,之前我忙著工作上的事,然後又因為在競標會上被綁架,被解救出來之後一直在醫院裏,都沒來得及把我這個新家好好地布置一下,還有蛇精病,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在幫我照顧它,這麽久都不曾聽見過它精力充沛的汪汪聲,甚是想念。

“在想什麽?”

楚揚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望著我,他觀察力倒真的很細,透著後視鏡就能看出我在想很多事情。

“也許是擔心回去之後工作量要多了吧。”我嘴角掀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來,我這麽拚命,不就是為了能夠早日讓大家都過得幸福嗎?脫離了何清盛的陰影,我開始更加的覺得,不需要太在意別人,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哈了,才是最要緊的。

楚揚也沒說什麽了,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工作狂,所以很懂我的感覺,但是他還會安慰我。

“嗯,那邊有沈學長幫忙,你應該不會太辛苦的。”

我點點頭。

車子一路疾馳,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衛陽大道,我沒看見楚揚的眼神瞥了一下那裏的公交站牌,隻是興奮地叫楚揚開車鎖,讓我下車。

楚揚先開門下車,然後過來給我開門,一把將我公主抱了起來。

我感覺有點兒暈眩,這人今天是怎麽了,還抱著我進屋。

我用手護著胸,麵色不善地看著他:“喂喂,我是才剛出院的病號,你可別做什麽亂來啊,那會有損你市長的一世英名的。”

楚揚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你想的真多。”

我就知道我這一刻是在破壞氣氛!然後就不說話了,看楚揚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

這房屋的外觀建築挺對我胃口的,我被楚揚一路抱進去,結果門一打開,兩邊就有人給我噴禮花和彩帶,這架勢,我看著差點還以為楚揚和我是新郎和新娘呢。

楚揚把我給放了下來,蕭淑拿著噴花筒朝著我嘻嘻哈哈的跑過來,“如畫,你看看,這是我們給你開的小小的歡迎會!”

我有點兒驚訝,看著那個橫幅那樣懸掛在客廳正中央,“季如畫平安回家慶祝會”,再往四周一看,這裏的陳設都被煥然一新了,空空的牆上不知何時已經掛上了裝飾畫,為了歡迎我,他們還把我家弄上了很多氣球,蕭淑又說,為了給我製造驚喜,楚揚叫她選了幾樣店裏新進來的花給我做擺設,“瞧瞧,這些可都是我給你插的花呢,漂亮吧?我厲害不?”

我一手推開蕭淑靠過來的臉,“嘚瑟!”

蕭淑又將我神神秘秘地帶到了一旁,壓低了聲音跟我說,“老實說,楚大市長這次還真是大出血,舍得花錢了。”

我滿頭問號地望著她,蕭淑又把手湊近我耳邊跟我竊竊私語,“我跟他說這些花挺貴的,要是他樂意我就給他八八折,他二話不說就給了我兩萬多,要知道全部的一部分新貨算過來也才五千到一萬,他幾乎給了我多一倍的錢呢!”

我看著蕭淑眼睛裏似乎已經冒出了“¥”號,於是滿頭冒出了黑線。

視線又恰恰正好落到楚揚身上,楚揚似乎有感應一般,回頭一看,眼神中閃動著一個名叫溫柔的東西,咳,這男人,都要三十了還老不正經的,對我放電?

我不再看他,隻是扯著嗓子拍拍手跟各位說,“好了,好了,我肚子都餓了,有沒有準備什麽吃的,可以的話再開個香檳,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真到了吃飯的時候,楚揚可沒真的讓我不醉不歸,就是倒紅酒,也僅僅是讓我喝了半口,剩下的都被他拿去喝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哎,楚揚,這你就不夠意思了啊,你把這酒都拿去喝了,讓我跟蕭淑幾個怎麽辦啊?”沈星河對楚揚這種獨占酒瓶的行為有點兒不滿,淼淼也插了一句嘴進來。

我倒是不知道淼淼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好像她又恢複當年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沈星河的後麵了,但是我能看出來她如今可以保留了一份自己的獨立了,也是深感欣慰。

開心而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但在這一天過去,還有無數個明天等著我們去翻頁,可是,就算有無數個明天,我想我也要珍惜當下,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

第二天我就騎著小電驢一路趕到了辦公室,召集各個部門員工開會。

這個時候,我的電話屏幕亮了起來,雖然設置了靜音,但是這亮光在場的人都能看見,不一會兒它又暗了下去,我沒在意,繼續對著投影儀上的項目指標加以解說,這場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我說得口幹舌燥,最後由秘書總結了一下資料,總算散會了。

我拖著疲軟的身子去吃午飯的時候感歎了一下,這自打出院以後啊,一來接了這麽大工作量,整個人著急上火,所以感覺很疲勞了。

沈星河勸我休息一下,但是我不肯,我想,所有感覺累的時候,不過就是在證明自己一點一點努力變得強大的過程,這樣的辛苦,值得。

“如畫,你有沒有想過,可以把我們工作室做到天貓旗艦店上去,這樣的話,也可以持續盈利啊,我們官方微博的粉絲都已經破四千了,有天貓做平台宣傳,真的是不成問題。”

我揉揉額頭,一邊吃著咖喱飯一邊聽著沈星河語氣激動唾沫亂飛地說著他偉大的線上進軍計劃,他這麽想確實有點道理,可是我卻在走神。

還是因為早上會議時那個未接來電。

我四下看了一眼餐廳周圍,這一家餐廳,是我跟很多員工都愛來的一家家常菜館,裝飾清雅,餐具又幹淨衛生,牆上還有一台電視機。

我正攪拌著盤中的咖喱飯,無意抬了頭,那頻道不知被誰切換,恰巧讓我看見了一個我很多年都未見到的人。

這是A市的轉播電視台,“據悉,B市的市長季蕭近日走馬上任,很多年前,他因為一件事從此不再做市委書記,卻沒想到淡出多年之後又回到B市上任市長,這其中是否別有隱情?”

聽著主播一字一句的解說著新聞,我隻看見,那個鏡頭裏的那個中年人,背影看上去略微彎曲,被一大群媒體記者和攝像頭包圍著,這陣勢真是不低於明星出訪某地啊。

我再仔細看了看,那果然是我爸,旁邊那些領導,大概都是上麵的高層罷?

我低頭,吃飯的動作明顯慢了些,沈星河發現了我的異樣,但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其實除了楚揚、蕭淑,確實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季蕭的女兒。

但是我爸當年跟我媽的事,卻如同那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聯想起今天早上打過來的那通電話,我剛想說些什麽,摸出手機,又看見一個短信。

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上麵寫著,“如畫,爸爸回來了。”

我默默地存下這個號碼,然後收了手機,再扒拉了一會兒飯,就跟沈星河說我吃完了,然後向小薛交代了一下後麵的部分工作,出了工作室。

這個父親就沒有想過我,他多年前就離開了我,我上學放學都是自己一個人,還好有當時的楚伯母幫著照看我,但卻又因為這個人的命令,我又不得不收拾了東西去美國,跟我媽和秦夕住在了同一屋簷下。

我媽嫁給的是個法國人,卻定居在美國,秦夕是他們的女兒,她也有她的法國名字,但是我媽卻固執地叫她秦夕。

我有時候想,為什麽秦夕的單字是個“夕”呢,這個字總讓我有種“美人遲暮”的意思,難道是我自己想的太過悲劇了嗎?

我偷偷地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撥打了那個陌生號碼。

電話接通的時候,我聽到了他的聲音。

“喂?”

這條路很空曠,太陽又大,我吸吸鼻子,空曠的街就好像我一樣,內心空空的,這麽多年沒有聽到爸的聲音,真的有些感慨萬千。

“爸,是我。”

季蕭剛進辦公室,就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看沒看清來電顯示就滑動了接聽鍵按了免提,沒想到會聽見自己女兒的聲音。

“如畫?”

“爸,你還好嗎?”

季蕭不敢相信,這麽多年,他盡量不去想自己的這個女兒,可是,如畫卻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她,但一想到楚家那小子,他就又……

“如畫,這麽多年沒見,你有空的話,來一趟B市找爸爸好嗎?聽說你現在過得辛苦,如果可以的話,爸爸想辦法,讓你去你媽那裏……”

“爸,不用了,”我打斷了他,咬了咬唇,還是說了出來,“年初我回過外婆家,在那裏見到了秦知畫。”

我寧可叫她秦知畫,也不願意叫她一聲媽,尤其是她竟然那樣的對我爸,她到底哪裏有個當媽的樣子了?

“如畫,你都已經這麽大了,爸也知道何清盛對不住你,但是,你得聽爸一句勸,一個人單著也挺好的,雖然楚家那小子也不錯,可是,爸還是想你履行當年跟蕭家的婚約,蕭何那孩子,也挺好的。”

我爸不提這個,我險些都忘了,我當年,還差點嫁給了蕭淑的哥哥。

老頭子當時特別喜歡講究門當戶對,政治聯姻,何況當初楚揚對我很好,但是蕭何也不輸於他,蕭淑的媽媽又很喜歡我,於是我在大學畢業之後,本來想跟我爸說要和何清盛結婚,卻被他拉去約上蕭伯母和蕭何一起開展了以喝下午茶為名義的相親。

我爸也是蠻辛苦的,這麽些年當爹又當媽,就是給我相親,也是親自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