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號那天員工們本以為可以正常下班,誰知道我又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留住了他們,將所有的節後內容都說出來以後,已經過了下班的點了,很多人都提著包打卡回家。

最近楚揚也因為要處理一個市委書記因為接受賄賂的事忙得不可開交,連五一都和他無緣。有個姓鍾的員工問我,“季姐你明天五一真的不打算跟我們一起旅遊了嗎?”

我自然隻能笑著搖了搖頭了,因為對我來說,陪伴家人也很重要,那會兒聽見外婆的聲音的時候,我心中就一直在掉眼淚。

鍾工的眼神看著對我不去有點兒失望,我拍了拍她的肩,約了明年。

流年婉轉,我真的沒想到,過了這麽久,我都還可以在A市好好地生活,擺脫何清盛的陰影,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開著車就上了路,從市區到鄉村其實也不遠,後備箱已經準備有收拾好的行李了,我就想任性地來一次說回家就回家的旅行,能吃到外婆做的麵,我覺得自己很幸福。

我雙手打著方向盤一路疾馳,這個夜晚好像因為過了回家潮,所以高速上的車真的很少,倒讓我有種這裏的街道都被我承包了的既視感。

回到了鄉村,還想起年初時見到秦知畫的情景,我甩了甩頭,這些事就不是我該想的,想多了還覺得很累呢……

這時候已經是夏天了,因為我也托朱曦回來過一趟,帶來了一些夏天要穿的T恤啊,襯衫啊褲子什麽的,所以外婆現在能穿的衣服很多。

不過也就是不方便總是自己去洗就是了,還好家裏也有洗衣機,還有表妹也會過來幫忙。

但是,總歸是自己的外婆,還是自己來照顧才更放心一些。

一想到過一周以後就是母親節,我又是一陣心酸。

哎,說到母親,秦知畫這個人當媽就夠失敗了,當女兒的,能回來幾次看自己的親媽,也要挑時間,難道追求夢想就不能喝孝順父母一起同時進行嗎?

因為是晚上,我也隻能偷偷地停下了車,偷偷地進了屋子裏,看外婆已然睡下,我便拎著行李將行李拖進了自己的屋子。

許是因為我倒水的聲音大了些,或許也是因為我走動時發出了聲音,外婆一出屋就看見了我。

“囡囡,你怎麽在這裏,莫不是我這個老太婆老眼昏花了吧?”

我這就攙著外婆回到她房間裏,看著外婆的銀絲已經布滿了額頭,可麵容間的慈祥已然是那樣明顯,這樣的外婆,我怎麽可能忍心拋下她去市裏過那麽久呢?真的很想接她去市裏以便照顧她的。

不都說,你養我小,我養你老麽,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囡囡,你怎麽回來了?是不是生意不好?”外婆的聲音有些焦急,麵色又流露出對我的擔憂。

也許真的隻有至親之人才會這般無私地去關心你,關心你所有的一切。

我聽著外婆的問話笑了笑,撫了撫外婆的白發,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她,“囡囡隻是勞動節放假,回來陪陪外婆呀,難道您不喜歡嗎?”

外婆輕輕咳了兩聲,我又站起來拍拍她的背,給她倒了水喝,然後坐在她旁邊,一下下撫摸她的後背。

“好好,囡囡你有這個心就好了,外婆不礙事的,這會子回來,外婆正好可以給你做冰糖蓮子湯喝,囡囡喜不喜歡?”

我連忙拉著外婆的臂彎說好,隨後看外婆樣子似乎很累了,“外婆,這天色都已經接近淩晨啦,您呢就多睡會,我自己也會休息的,等起來了我給您做飯。”

外婆見我這麽講,也就點點頭,睡了下去,我給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就貓著手腳出了她房間,輕輕地帶上門。

室外固然黑暗,也幸虧有手機的燈光,讓我回了屋子。

我這房子裏就留著一盞老式的燭燈,我打上了火柴將燈點上,才看清了這屋子,似乎被擦拭打掃過無數次,看來外婆一定很想念我,說不定還在村口盼著我回來,否則,這間屋子又怎麽會這麽幹淨呢?

這幾年村子發展了起來,有的地方都已經上了移動基站,我這手機也終於搜索到信號了。

一看楚揚的頭像還閃亮著,我剛想點他,誰知道他先尋找我了。

林手殤:“嗯,你已經到家了?”

畫畫:“並不,我回老家了,在外婆這。”

林手殤:“……”

我又發了一個帶著問號的熊本表情過去,楚揚半天沒回我,我搖了搖頭,看著楚揚的頭像,還有這個很奇怪的網名……

其實這網名就跟他本人一樣,多年未變,如假包換。

為什麽叫林手殤呢,是因為楚揚的楚裏麵有個林,揚字拆開又加上了歹字旁和人字頭造成的。

楚揚對我似乎有巨大的耐心,竟然還把這麽一個小小的網名由來解釋給我聽,那個時候我也是傻,真的以為楚揚對我隻是好兄弟好朋友之間的那種感情,梅花山那會兒,他向我表白,倒讓我被弄了個措手不及,隻是還等不及聽見第二遍他這麽說,彼時我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就叫何清盛。

我想除了我在哭,估計楚揚也會在哭吧,兜兜轉轉這麽多年,我們之間還是建立起了聯係。

我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手鐲,就見到楚揚又發了一條信息來,那信息上隻有兩個字:等我。

我挑了挑眉,這個人,憑什麽讓我等他呀,我搖了搖頭關機,沉沉睡去,不過才一天的功夫,已經將這兩個字忘到了天外。

到底是因為我年紀漸漸增長了,現在睡的覺是越來越少,迷迷蒙蒙才五六點就起來了,我輕手輕腳地去梳洗完畢,給外婆和自己準備早餐,還好這裏也有冰箱,裏麵竟然還有前天做好的饅頭,我自然也可以拿出來煮了。

在小學的時候我為數不多的一個技藝就是做榨菜,這時候因為已經到了五月份,離六月份也不遠了,外婆的家已經開始醃上了鹹鴨蛋,如果可以,我想端午我也會回來的,然後等到端午後的周末,再跟同事們一塊包粽子,或許也是個增進員工之間感情的機會。

等我將榨菜做好,稀飯做完,饅頭端了出來,已經過了六點半了,外婆起的也早,估計是沒想到我竟然已經起來了,笑了一笑。

看著她佝僂著腰過來,我攙住外婆,扶著她坐到邊上。

“囡囡啊,外婆年紀大了,這幾年我刷牙都感覺有些吃力,不過今天幸虧有你先起來給我做早餐啊,外婆倒是省了不少力了。”

我倒杯水遞給了外婆。

“看您說的,我好久都不做榨菜了,也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有,再說,外婆您長命百歲,可得看著我結婚生子呢,來,外婆您先喝口水,然後去洗漱吧。”

外婆點點頭,喝了點兒溫水就去洗漱了,這次的稀飯我把米做的軟了點碎了點,就是希望能讓外婆多吃一點,趁著我這假期還在這裏的時候,我得變著法兒給她做東西才行。

肉呢肯定也是要弄的,弄成肉沫,這樣大家吃起來也方便,其實重點還是外婆。

一上午我都在幫著外婆忙碌,看外婆我就覺得她一定是閑不住,索性拿了把老藤椅放院子外的藤架旁,又弄了一把菜過去讓她在那曬曬太陽揀菜。

藤架是有遮篷的,所以我也不用擔心外婆會被曬到。

等忙完了所有,我便提著一袋豌豆過來外婆這邊一起剝豌豆。

中午吃炒豌豆也挺好的,這會兒倒是不自覺地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個童話故事《豌豆上的公主》來了,有的童話真的是帶著愛意來寫的,帶著對女主角的一種愛去寫,去畫,最後發現男主角其實也是帶有作者自己的感情去愛女主角的……

這麽東想西想著,外婆忽然問我,“囡囡,在市裏可有中意的男孩子啊?”

我老臉一紅,外婆還當我是十八歲的女孩一樣呢,還叫我要找個男孩子,此時她卻將眼睛投向了家門口,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發現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於是昨天所有的回憶都響起來了,也包括那條回複的兩個字。

“等我。”

就是這兩個字的主人正杵在門口不知道幹嘛呢。

我略微擦了擦手,故作不認識他的樣子迎上前去,“請問這位先生,您找誰啊?”

“季如畫,你怎麽可以裝作不認識我呢?”

楚揚對著我怒目而視,隨後看向慢慢朝著我這裏走過來的外婆一臉微笑,“外婆您好,還記得我嗎?就楚家那個混小子,小時候跟季伯伯回來玩的時候見過一次。”

“哦?是楚揚啊,哎小夥子快進來,這麽多年外婆可就記得你當時還幫外婆打棗子的情景了,你可真是個好孩子,這麽說你現在也是在市裏照顧囡囡了?真是謝謝你了!”

我覺得這轉變有點兒快,有點承受不住,楚揚竟然還很有耐性地攙扶著奶奶跟著她到藤架旁邊坐下,這回換成楚揚揀菜跟我家外婆拉家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