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節 血跡

2016年5月5日,星期四。

田東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窗戶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顯得非常刺眼。從這個房間的家具擺設來看,應該是一家快捷酒店。田東感覺自己的頭還是很暈,他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起床。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居然是一絲不掛地躺在這張**睡著的。他緊張地朝著房間裏麵每一個角落掃描了一下,還好房間裏隻有田東自己一個人。

床頭櫃上整齊地疊放了一套嶄新的衣服,衣服下麵壓他的錢包和一張便簽紙。田東趕緊把衣服穿上,雖然不知道這些衣服是誰的,穿起來卻挺合身。田東猛然發現,潔白的床單中間有一灘斑斑點點的血跡。“我受傷了嗎?”田東把自己身體上上下下、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下,沒有受傷!田東努力想回憶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的頭就像被斧頭劈開了一樣痛,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他把襪子、鞋子都穿好了以後,拿起那張便簽紙看了一下,上麵有人用絹秀的字體寫著:東哥,你的衣服我拿回宿舍洗了,電瓶車我也幫你保管著,過兩天給你送過來;這一套衣服是我早上剛買的,你先湊合著穿吧。落款是李雪。

李雪?怎麽會是李雪?田東呆呆地看了一會兒那張便簽紙,昂著頭閉上眼睛細細地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片段慢慢地開始湧入他的腦袋裏:田東在一處大排檔喝酒,這個時候“張平”來了,他緊緊地摟著她不肯放手……接下來“張平”扶著他進入了這家酒店……在這個房間裏他抱著“張平”放聲痛哭,瘋狂地開始吻“張平”……“張平”先是用力抵抗,慢慢地變得半推半就……最後兩個人都進入了狀態,一起倒在**……然後……然後,他就睡著了。這些片段慢慢地由模糊變成清晰,隻是他越來越不敢確定昨天晚上跟他在一起的那個人就是張平。田東再一次看著那張便簽紙上絹秀的字體,他猛地一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那個“張平”模糊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清晰,昨天晚上那兩個笑起來深深陷進去的酒窩反複在他眼前出現,這個人不是李雪還會是誰呢?那麽床單上的那一灘血跡,難道是……田東的腦袋裏嗡嗡作響,他不敢繼續想下去。

田東退了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上。時間已經是早上8:00點了,現在打車去上班還來得及,可是田東一點上班的心情都沒有。

蘇城的早晨顯得格外的繁忙,大街小巷裏早已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汽車,進口的、國產的、合資的,便宜的、中檔的、高檔的,在此刻都在走走停停地做“龜速運動”,上班高峰期擁堵的交通是蘇城每天早晨重複上演的故事。發達的交通路線像一張大蜘蛛網一樣覆蓋著蘇城每個角落,憑借著地鐵、公交車、私家車、電瓶車等等交通工具,一批又一批的人們像貨物一樣在某個點被裝上、又在另一個點被卸下。生意最好的要算那些各種各樣的早餐攤點了,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會找個早餐小攤,買些早點隨便地打發著自己的肚皮。整個蘇城猶如一隻繁忙的大蟻巢,眾多勤勞的“螞蟻”們快節奏地奔忙著各自的生活;或是辛酸艱難、或是甜美快樂,過中的滋味隻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到。

不知不覺,田東走到了一家幼兒園的門口。此時很多家長正在送自己的孩子上學,開汽車的、開電瓶車的、走路的,早已把幼兒園門口的道路堵得嚴嚴實實。田東抬頭一看,這家幼兒園正是張平上班的地方。以前騎著電瓶車到這裏接張平下班的場景依然曆曆在目,時隔才十來天,就變得物是人非了。時光可以倒流嗎?眼看著就要失去的東西能保得住嗎?想到這裏,田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正在發楞的時候,有一個人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田東回頭一看,原來是小美。

“大帥哥,一大早的在幼兒園門口幹什麽呢?”小美笑著問田東。

“哦,沒有……隻是路過……”

“張平就在這裏上班,你是不是送她來上班的?”小美繼續問道。

提到張平,田東的心好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他隻好據實回答:“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張平了。昨天早上我剛從老家趕回來,就直接去上班了;下班了以後去她家找過她,可是沒有找到。”

“哦,是這樣啊!”看著田東蒼白的臉色、憂鬱的眼神,小美關切地問:“你怎麽了?你們兩個不會是吵架了吧?不應該呀,張平那麽好的脾氣,你跟她是吵不起來的。”

田東歎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我們沒有吵架。隻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後我再跟你說吧。對了,你怎麽也在這邊?”

小美的臉紅了一下,她微笑著說:“我幫我的一位朋友順路送他的女兒過來上學,現在再趕過去上班還來得及。對了,反正是順路,你就坐我的車一起回公司吧?”

“這個……我……”其實田東想說:“我今天不想上班。”

“我跟張平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你就別客氣了,跟我走吧。我的車就停在路口轉彎的地方,這條路人太多了,根本開不進來。”

“那好吧!謝謝你。”田東想了想,既然這件事情毫無頭緒,還是先把工作搞好了再說吧。

小美開的是一輛米黃色的“甲克蟲”,經典的造型、小巧的車身非常適合職業女性駕駛。田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係好了安全帶,眼睛出神地看著前方。

“你看上去好像很累呀,是不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小美一邊開車,一邊關切地問道。

“可能是吧。小美,你最近有跟張平聯係過嗎?”

“說實話我也好久沒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五一小長假’跟家人出去玩了?發她微信,也沒有回我。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好像失蹤了一樣。”這個時候小美的車開到了一個紅綠燈前,各種各樣的汽車排起了一條長龍,看樣子沒有兩、三次綠燈是過不去了。小美幹脆把手刹拉起來,側著身看著田東問:“張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非常了解她。你們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出謀劃策。”

田東猶豫了一下,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小美是真心想幫自己的,於是咬了咬牙,用很低的聲音說:“張平懷孕了。”

小美聽了隻是“哦”了一下,沒有太大的反應,然後語氣非常平淡地說:“這是好消息啊!我聽張平說,你們談戀愛都談了三年多了,她也27歲了,再加上你們現在有了這個孩子,是時候組建一個新的家庭了。”

田東低著頭,垂頭喪氣地說:“你說得很對!可是有些事情沒有你說得那麽簡單。”

“有什麽好複雜的?我覺得是你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難道是你不願意娶張平?還是張平不願意嫁給你?”

“都不是!我堅信我們兩個人是真心相愛的。”

“既然你跟張平是真心相愛的,那你還考慮什麽?我覺得你們男人,還不如我們女人來得痛快!我們該愛的就愛,該恨的就恨,為了愛付出了再多也毫無怨言。而你們呢?總是思前顧後,想得太多!”小美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顯得有點激動。

“小美,我覺得你誤會了。不是我想得太多,我巴不得馬上跟張平結婚。可是現實的條件就是,我買不起房子。不怕你笑話,上一次為了我媽媽的手術我們田家用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好幾萬塊錢的債務。張平的父母跟我約定過,我什麽時候能買一套跟他們現在住的差不多的房子,他們才同意讓我們結婚。眼下買房子的夢想,已經遙不可及了。”

“哈哈!你們這幾個人搞什麽呀?張平到底是嫁給你,還是嫁給房子?”小美戲謔道。

“話是這麽說。可是作為張平的父母,肯定不願意讓自己唯一的女兒受苦受累啊。最起碼,要讓她有一個安身立命的落腳點,我覺得這一點要求並不過分。張平的媽媽說得對,我承諾的事情現在根本沒有能力去實現。也許為了她好,我應該放手,讓她去找另外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

小美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田東的左手,眼睛瞪著他說:“田東,你醒醒!如果你這樣做了,張平會恨你一輩子的!什麽叫給她幸福?我覺得兩個相愛的人,能夠走到一起就是幸福,你們把房子看得太重了!你見過那些身家千萬、房子好幾套的夫妻了吧?搞不好有了錢,男的在外麵鬼混,女的守著這些空房子又有什麽用?房子再多、再豪華,晚上睡覺的地方還是隻有一張大床。你們強迫著張平去找一個有錢的、她卻不喜歡的人,今後她的枕邊人跟她同床異夢,這是你所說的幸福嗎?”

田東低下了頭,雙手捂著臉:“小美,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眼下應該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你一個大男人,就應該拿出勇氣去爭取自己的幸福。跟張平的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實在不行,你們在外邊租一套房子,簡單地把婚禮先辦了。按照我對張平的了解,她不會把這些做給別人看的禮儀看得太重的。”

“可是,昨天我碰到張平的媽媽了,她堅決反對我跟張平在一起,還說前段時間張平的爸爸帶著她回鄉下去打胎了……”

“我覺得她父母怎麽想不重要。你找到張平了嗎?你要當麵問問她,她是怎麽想的?要是張平也當麵拒絕,你就沒戲了;隻要張平同意,其他的都是浮雲。你要有信心、有勇氣堅持下去!如果連你都認輸了,你的幸福就會從你的身邊溜走,你就等著悔恨終身吧!”

小美的話就像陣陣雷聲傳入田東的耳朵裏,他喃喃地說:“是啊,我不能放棄!否則我真的會悔恨終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