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雷陣雨

田東借著路燈燈光細看,這個人正是朱迪,他趕忙迎上去問:“朱迪,你在找什麽呢?”

朱迪看到田東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我正在找你啊!剛才我和李天在酒吧裏麵跳了一會兒舞,就找不到你了。我估計你是出來透口氣了,所以我出來找找看。”

“找我?我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好幾年,對這塊太熟悉了,前麵不遠就是我的母校蘇城大學。倒是你,一個外國女孩子,又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萬一走丟了怎麽辦?”田東緊張地說。

“你怎麽一個人一聲不吭就跑出來了?”

“哦,裏麵太吵了,我有點不大習慣,所以出來走走。你跟他們盡情地玩好了,不用管我。我的朋友們都說我就是一個悶葫蘆,不會玩的。”田東自我解嘲。

“其實我也不大喜歡那個酒吧裏邊的環境,又吵又鬧,讓人奇怪的是居然還有好多人在裏麵吸煙,空氣變得渾濁不堪。田東,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開心,看到你就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我喜歡你!”朱迪牽著田東的手,一雙深藍色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田東直率地說。

這些話讓田東感覺到有點局促不安。他知道外國人喜歡直來直去,會毫不忌諱地直接表達自己的感情和真實想法;不像我們中國人,特別是中國女性那麽委婉、含蓄。當然,跟中文中的表達一樣,“Like”(喜歡)這個單詞除了表示愛以外,還可以表示對這個人的認可,或者不討厭。田東當然明白朱迪所說的意思其實就是愛,但是他故意裝糊塗地回答說:“朱迪,你為人真誠、善良,包括張總、小美、李天和我,我們也很喜歡你。”

朱迪固執地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直瞪瞪地看著田東說:“我說的是:我愛你!”這個準確無誤的表達讓田東覺得窘迫不已。如果換成中國女性要說出這句話,除了要用很長的時間對這個男人進行考察和確認以外,還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敢說出來。田東跟朱迪的接觸時間並不長,她這麽大大方方的表白,讓田東這個非常傳統的中國男人一時接受不了。他把朱迪牽著的手抽了回來,一臉嚴肅地對朱迪說:“謝謝你對我的抬愛,可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想到朱迪卻非常坦然:“像你這麽優秀的男人,有女朋友也是正常的,你們結婚了嗎?”

田東搖了搖頭,臉色變得有點深沉。

朱迪樂嗬嗬地說:“既然你們還沒有結婚,說明我還有機會啊!我爸爸說了,凡事皆有可能,隻要有機會、隻要願意付出,一定會有收獲成果的。我不介意有一個競爭對手!嗬嗬!”

田東急了:“朱迪,不是的!感情這個東西非常微妙,它跟你爸爸所說的那些商務活動不一樣的。我跟她談了三年戀愛了,很快就會在一起的。”

朱迪執著地問:“那你為什麽不下決心跟她結婚呢?隻要還沒有結婚,一切都是有變數的;再說了,即便是結了婚,還有離婚的可能呢?”

田東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個外國大學生的想法居然是這麽純樸而又簡單的。他不想讓這個話題繼續延續下去,隻好設法岔開:“李天呢?剛才你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嗎?你怎麽撇下他一個人在酒吧裏麵了?”

“那個李天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我還是離他遠一點為好。他現在正忙著跟酒吧裏那幾個女孩子搭訕呢。”朱迪把李天個性的定位得非常準確。

“哈哈!你們倆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相互之間的了解還不是很深。你也不能先入為主地一下子就斷定他是一個花花公子啊?”田東微笑著說。

“這種男人我見多了,他們有個專用名詞叫做‘派對動物’,對各種各樣的派對非常熱心,專門花光心思‘掠取’年輕女孩們的身體,逍遙快活一段時間之後就拋棄她們,再找另外一些女孩子。對他們來說,得到這些女孩子不是目的,追求女孩子的過程所取得的快感才是他們的目的。”顯然朱迪對男女戀愛方麵的經驗並不是一窮二白的。

“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幫你叫輛出租車,把你送回酒店去?”田東建議道。

“現在才十點多,這麽早就回酒店了多麽掃興啊?你看在這街上多熱鬧,天氣也很不錯,反正回去也睡不著,不如你陪著我到處走走唄?”朱迪嘟著嘴巴說。

田東拗不過她,隻好答應了,肩並肩慢慢地在街頭上散步。朱迪顯得非常興奮,一會指著這個行人、一會兒又指著那個商鋪,對於街頭上的各種各樣的商品都感到很新鮮,在田東身邊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

田東滿懷心事,臉上滿是沉重的表情。朱迪慢慢察覺到了田東的不快樂,她輕輕地拉著田東的右手,幽幽地問:“田東,你是不是跟我一起逛街,覺得很不開心?”

“哦?沒有!你誤會了,跟你在一起我挺開心的。”田東解釋道。

“你怎麽連騙人都不打草稿?看你臉上烏雲密布的,這叫開心嗎?”

“我跟你在一起的確挺開心的,隻不過我現在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掉,所以心裏覺得很煩悶。你不要見怪,跟你沒關係。”

“你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呢?”朱迪一臉認真地對田東說。

田東猶豫了一下,看著一臉真誠的朱迪,他覺得有些事情讓她早點知道反而會更好,以免糾纏著自己不放,到最後傷了這個單純的外國小女孩的心。他盡量用輕鬆的語氣跟朱迪說:“我跟女朋友談三年多了戀愛,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是由於房子的事情沒有著落,結婚計劃被擱淺了。現在她父母極力反對我們的交往,我正為這個事情而發愁呢。”

“是不是你還沒有下定決心要娶她,所以還沒準備買房子結婚?”朱迪問道。

“不是的,是因為我沒有那麽多錢買房子。”田東實話實說。

“哈哈,你聽說過沃倫?巴菲特嗎?”

“當然聽說過,他是A國的股神。”

“沃倫?巴菲特跟他老婆結婚的時候,手裏有一筆錢,他覺得拿這筆錢去投資回報會更高一點。於是他就問老婆:這筆錢是投資在房子上,還是投資在他的未來?他老婆毫不猶豫地說:‘我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你身上,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結果他們在沒有自己房子的情況下就結了婚,之後沃倫?巴菲特賺了很多錢,但是他們依然居住在一個很小的房子裏麵。有些時候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你們中國人對房子有著這麽執著的信念?”

“你知道嗎?我這幾年來一直在外麵租房子。每次房東以各種理由把我趕出去的時候,我都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和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的焦慮。如果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我就不會被人趕來趕去了。連單身漢都有這種需求,更何況是一個家庭呢?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房子意味著是一個穩定的落腳點、穩定的家、穩定的生活,和孩子穩定的學習環境:穩定的學校、穩定的老師、穩定的同學。”

“好吧,國情不一樣,理念也不一樣。也許我們國家的那些風俗習慣,在你們眼裏也很難理解。”朱迪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正在這個時候,隨著一道閃電的亮起,天空響起了一聲驚雷;緊接著狂風大作,黃豆大的雨滴開始瘋狂地砸了下來;雨點灑落在地上,揚起了陣陣灰塵的味道。該來的雷陣雨還是來了,街頭上的行人紛紛找地方躲雨,不一會兒工夫原來人潮湧動的大街頓時變得空曠了起來,鼎沸的人聲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之代的是“劈裏啪啦”的暴雨聲。

田東趕忙帶著朱迪到一處商鋪的屋簷下避雨。就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朱迪緊緊地挨著田東站著,雙手環抱著他的左臂,頭輕輕地靠著他的肩膀上一言不發;金黃色的頭發落在田東的脖子上、耳朵上,讓他感覺癢癢的;少女特有的體香再次強烈地鑽進田東的鼻子裏;他仿佛能聽見朱迪劇烈的心跳聲、均勻而有節奏的呼吸聲。而此時的田東卻變得心亂如麻,腦袋裏陷入一陣混亂,他幹脆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看,讓自己慢慢地冷靜下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住了,劈裏啪啦的雨聲、呼呼作響的風聲、汽車飛馳而過挑起路邊積水的聲音同時傳入田東的耳朵裏。這個場景是那麽的熟悉啊,他經曆過好幾次!這一切好像是真實的,又好像是夢幻一般,隻是他痛苦地意識到:此時輕輕地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卻不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張平!

迅猛而又急促的雷陣雨無情地拍打著這個年輕而又古老的街道路上,拍打在幾十年樹齡的法桐上,拍打在粉牆黛瓦的民居上,一下子路麵上就積起了將近五、六厘米的水。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了一會功夫雨就慢慢地停了下來。

田東低頭看了一下,剛才瘋狂的雷陣雨把兩人膝蓋以下的衣服都淋濕。他刻意地跟朱迪分開了一點距離,柔聲說:“時間也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我幫你喊輛出租車吧?”

這次朱迪沒有拒絕:“好的,謝謝!這麽晚了,我一個人回去有點害怕。要不,你送我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