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節 溺愛

李老板畢竟是一個每天都要跟三教九流客人打交道的生意人,這種衝突的場麵他見多了,不管麵對什麽樣的客人他都能做到左右逢源、和氣生財。等大排檔夥計把朱正文、成天培兩人分開之後,李老板連忙陪著笑說:“各位,大家有事好商量,動手就傷了和氣了。大家給我老李一點麵子,好嗎?”李老板說完,示意兩個夥計把成天培強拉到隔壁的一個房間冷靜去了。看到成天培往外邊走,李冰也跟了過去,完全沒有理會李雪的感受。

李老板一邊安排大排檔夥計收拾這個殘局,一邊對田東、朱正文說:“年輕人有點脾氣是正常的,但是動手把人打傷了就不好啦!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嘛。走,我們到下麵去休息一下?”

看到李老板這麽熟練的調解,田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他隻好陪著笑說:“李老板,今天真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做生意了。”

李老板爽快地擺了擺手:“小田,沒有的事!我的生意就是靠各位朋友們平時的照顧才做起來的。這裏就交給他們收拾好了,你們下去休息吧。”

田東心想這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酒,在這裏呆下去肯定還會出事情,於是趕緊帶著朱正文、張平等人離開了“李記大排檔”。

大家回到了李雪、朱正文的宿舍之後,朱正文馬上去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衣服,基本上身上沒有受傷。大家一起坐在宿舍的客廳裏,田東等人默默地看著還在低聲抽泣的李雪,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李雪這才滿臉歉意地看著田東說:“東哥,真對不起!今天把你的生日聚會都搞砸了,都是我不好!”

田東笑了笑:“生日每年都有,沒什麽大不了的。對了,李雪,剛才的那兩個人是誰呀?”

“那個……那個高個子是……是我們村子裏那家最有錢人家的大兒子,叫成天培。他爸爸很多年前就在村子裏辦了一家企業,賺了不少錢。成天培從小仗著家裏有點錢財,從小就不愛讀書,他初中還沒畢業就輟學了,整天就知道欺負其他人家的孩子、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長大了以後就更加是變本加厲了。成天培不知道在哪裏花錢學到了一些花拳繡腿,平時每天跟一幫狐朋狗友吃喝嫖賭、欺男霸女、無所不做。由於成天培的父親與鄉裏、鎮上各種人物的關係非常過硬,黑道、白道都很吃得開,大家對他的所作所為隻好敢怒不敢言。眾多村民是惹不起,隻好躲得起了,就連村子裏的狗看到他都躲著走……”

聽到李雪這麽說,張平嚇了一跳:“這麽一個惡少爺,躲都來不及,你怎麽會跟他搭上關係的?”

李雪又深深地歎一口氣:“張姐姐,你有所不知。成天培在小的時候是很看不起我們姐弟幾個的,經常欺負我們,為此我們受盡了淩辱。不知道怎麽回事,在我初中畢業的時候,有一天成天培的父親突然間跑到我家裏來,說成天培看上我了,想把我娶過門去。我的爸媽也深知成天培的為人,以我還需要讀書為理由堅決不同意。雖然後來成天培經常到我家裏騷擾,但是由於我在外地讀中專很少在家裏,而且寒、暑假也在外地勤工儉學,所以他也沒辦法拿我怎麽樣。在我中專畢業的那一年,成天培舊事重提,花錢請人上門提親,我爸媽還是跟之前一樣婉然拒絕了。”

“既然你爸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他,你又在外地打工了,成天培為什麽還要對你死纏爛打的?”朱正文問道。

本來已經平靜了的李雪又抹了一下眼淚:“還不是因為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剛才你們都看到了,另外的那一個人就是我的親弟弟李冰。在我們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非常嚴重,我爸媽一心想要一個男孩子,在生下了我們姐妹三個之後終於盼到了這個弟弟。在爺爺、奶奶、爸媽的溺愛之下,我這個弟弟從小嬌生慣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家裏所有的東西我們都要讓著他。這幾年來我們姐妹三個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賺到的錢交給爸媽之後,全用在他身上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該感謝你們三個姐姐才對!”張平說道。

“感謝?哈哈!他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感謝,他隻覺得我們家庭給他的一切都是應該的,稍微有點不順他意的,他就大吵大鬧。剛才你們也看到了,隻要他感到有點委屈就會就地打滾。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爸媽都幫著他,反而把所有的過錯怪在我們三姐妹身上。”李雪無奈地說。

“看得出來他跟成天培打得挺火熱的,他怎麽會跟成天培走在一塊的?”田東問道。

“弟弟從小好吃懶做,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一開始他隻是小打小鬧,後來越演越烈,有時隻跟別人玩了一個晚上就會成千上萬地輸,你們說我家裏就那麽一點點的儲蓄,根本沒辦法滿足他的揮霍。家裏沒有錢了,他就背著爸媽偷偷地編各種借口找親戚們借錢,每次都是事後才跟爸媽說明借了多少錢,再讓爸媽想方設法去還掉他的賭債。再後來,親戚朋友知道了他的事情,都不肯借錢給他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弟弟就找到了成天培,兩個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不知不覺的半年之間,弟弟居然從成天培那邊借了二十多萬,並且全部輸掉了。”李雪繼續說。

“不會吧?你弟弟看上去那幅樣子挺年青、挺單純的,是不是被人合計騙了?半年間就輸掉了二十多萬,明顯是有人設局了吧?”張平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是成天培故意拉弟弟下水的!前幾個月成天培帶了幾個人,拿著弟弟寫的借條來找我爸媽要債。你們想想,我們的家庭狀況那麽差,哪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多萬塊錢呢?”

“是啊,要那麽多錢,怎麽辦?你爸媽一定把你弟弟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吧?”朱正文問道。

李雪歎了一口氣說:“他是家裏的太子爺,即使是闖了這麽大的禍,家裏人也隻是在那個時候一心要節衣縮食、想方設法幫他還賭債,卻根本沒有人會想到要教訓他一頓。到現在我爸媽還沒有醒悟,過分的溺愛把他變成了這個德行。成天培上門找了幾次之後,也知道我們家還不起這個錢,於是他就跟我的爸媽說:把這筆錢當聘禮算了,把我嫁給他當老婆,不用我們還了。”

張平忍不住罵道:“這也太過分了吧?你這個弟弟真不是東西!那你爸媽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錢拿不出來,隻好用我去抵債了!可是我不甘心跟這麽一個男人過一輩子,在準備結婚前的一周我偷偷地溜了出來,到蘇城打工了,並且跟家裏人斷絕了一切的聯係,我想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一片天空!隻是,我出來了以後,不知道我爸媽他們過得怎麽樣了?”李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眼淚又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有些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是故事,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事故。田東等三人聽了李雪的這個故事,都不約而同地為李雪感到難過,也感到非常氣憤:一方麵,他們恨這個不爭氣的李冰把李雪害慘了;另一方麵,他們恨李雪的爸媽太過於溺愛李冰,以至於讓他變得無法無天。

田東非常感慨地說:“從小我們家裏的條件也不好。但是不管怎麽樣,我爸媽對我們兄弟兩人一直要求非常嚴格。記得有一次,哥哥瞞著爸媽到別人家裏偷回來一包零食,當時我們兩人嘴饞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它分吃掉了。我爸爸知道了以後,先是把哥哥打了一頓,然後出錢再買了一包零食,非常鄭重地帶著我們兄弟兩人上門向人家賠禮道歉了。爸媽的嚴加管教,讓我們兄弟兩人學會了堂堂正正地做人,依靠自己誠實的勞動賺取合法的收入。李雪,你爸媽這樣做,不但幫不了你弟弟,反而是害了他。他現在闖了這麽大的禍,難道你爸媽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李雪哭哭啼啼地說:“怎麽能沒有感覺呢?隻是舍不得教訓他而已。自從生了這個弟弟之後,爺爺、奶奶、爸媽對他疼愛有加,含在嘴裏怕化掉、拿在手裏怕摔掉。從小不管他闖了多大的禍,都會千方百計地幫他彌補。雖然為此我們家人吃了不少的虧,但家人從來不舍得教訓他。現在欠下了二十多萬的賭債,不是一個小數目啊!在地裏辛勤勞作的農民家庭,拿什麽去還呢?所以當成天培提出來把這筆錢當作聘禮的時候,爸媽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了,也隻好默許了。”

張平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李雪問:“天啊!你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啊,難道就為了那個不爭氣兒子的賭債,就這樣把你賣了?”

李雪迷茫地說:“你說在這個時候,我爸媽還能怎麽辦呢?我們家不可能有那麽多錢還債的。”

朱正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義憤填膺地說:“這個成天培也太可惡了!利用李冰好賭的惡習一步一步地把他拉下水,然後利用這一筆賭債逼李雪跟他結婚。我們都知道,在我們國家賭債是不受法律保護的!李雪,你完全可以到當地派出所報案啊。”

李雪苦笑了一聲:“報案?找誰報案啊?成天培家裏有錢有勢,當地那些大大小小的幹部都被成天培的爸媽收買好了。平時我們村裏有些村民被他們家欺負了,也嚐試過去找當地的派出所報案,沒想到不但告不了他們,反而被關了幾天、痛打了一頓以後才放回來……這種事情大家見多了,再也不敢告他們了。在我們那一帶,成天培就是村裏的‘土皇帝’。”

“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朱正文低聲地說,好像在問大家,又好像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