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為愛受傷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電話響了。田東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鬧鍾,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接通電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他的大學同學文壽:“田雞,別睡了。我和‘老豬’在你們小區對麵的大排檔等你,快下來喝酒。”

“你們真會折騰!”田東抱怨道,此時他睡意正濃。

“趕緊過來!我們等你。”說完電話那頭就掛了。

文壽身高也有1.8米,非常瘦,在上大學的時候得了一個“大排”的綽號。他來自南方一個偏遠的小城市,狹長的臉龐長滿了青春痘,臉上兩個顴骨高高突起,帶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老豬’的大名叫朱正文,長得斯斯文文,臉頰有棱有角,非常帥氣,很多人都說他長得有點像香港明星劉德華。

田東在學校的綽號叫“田雞”,他們三人是鐵哥們,都喜歡打籃球,自稱“球場三劍客”。在他們當中朱正文是最受女生歡迎的,每次隻要他一出現在籃球場上,女生“拉拉隊”的人數就突然間多了起來,經常還帶有尖叫聲。

畢業以後不久,朱正文就娶了一個蘇城的女孩子——嚴格意義來說是“嫁”給了那個女孩子。蘇城有一個不成文的風俗:當家裏隻有一個女兒的時候,就會要求女婿入贅到女方家裏當兒子。男方不需要出任何聘禮,連房子、車子之類的“大件”也是由女方準備好,並且“百年之後”女婿將會繼承嶽父母的所有財產,唯一的代價是生出來的孩子要跟女方姓。朱正文是獨生子,他的父母一開始就對“後代跟女方姓的要求”怎麽樣也想不通,極力反對,一度聲稱如果這樣做就要跟朱正文斷絕來往。在朱正文結婚的時候,父母居然沒有來參加他們的婚禮。但是,自從有了孫子以後,朱正文的父母想孫子心切,經常過來看望,也就慢慢地接受了一樁事。結婚之後,嶽父母給朱正文配了一輛本田雅閣,並買了一處商品房供小兩口住,讓田東和文壽這兩個鐵哥們羨慕不已。

文壽畢業以後去了一家機械製造公司當設計師,薪水不是很高,而且每天都要加班加點地趕圖紙。文壽卻沒有什麽抱怨,依然很賣力地工作。在這家公司工作不久,他認識了一個來自北方的女孩子並熱戀上了。結果兩人談戀愛不到一年,這個女孩子就另投所愛,跟了文壽的直接主管——一個大文壽五歲的蘇城本地人。這次失戀對文壽的打擊非常大,他決定為愛出走:放棄了自己熟悉的設計工作,跑到另一家公司去做銷售工程師了。做銷售的工作文壽其實沒有優勢,首先是他的形象讓客戶覺得很難相信他,弱不禁風、氣場很弱的樣子;另外,他的普通話說得不是很好,有些時候要讓對方猜測了半天才會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遇到緊急的事情或者緊張的時候就更慘,變得像說天書一樣。田東曾經笑他是老和尚轉世,說話跟念經一樣很難讓人懂。

田東來到大排檔的時候,文壽跟朱正文已經坐在那裏喝起啤酒了,桌上擺著一盤花生米、一盤紅燒豬腳、兩盤蔬菜,還有一盤烤串,地上已經空了幾個啤酒瓶。

“你們倆今天又抽什麽風了?這麽晚又想起來吃夜宵?”田東咕噥著問。

可能是酒喝得有點多,文壽的兩眼布滿了血絲,長滿青春痘的臉龐顯得通紅通紅的。“兄弟,把你喊過來喝酒,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一聚了!”文壽傷感地說。

田東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喝多了?發什麽神經?你宿舍到我這邊也就3公裏,想請我吃飯還不容易嗎?”

朱正文拍了一下田東的肩膀,看著他輕輕地搖了一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文壽用低沉而又難懂的普通話說:“兄弟,明天我要回老家去了。我是一個失敗者!我沒有勇氣繼續留在這裏了。”

“你什麽情況?”田東不解地看著他。

田東知道文壽的工作做得並不好,銷售業績不盡人意,還經常受到同事們的譏笑,每個月隻能靠保底工資生活很少拿到提成,可以說充滿了挫折感。其實,文壽雖然表達能力差,但是思路清楚、做事細心、有創造性思維,是一個當設計師的料。他之所以去做銷售,是因為被自己深愛的人傷到了,想走極端路線來挑戰自己、改變自己;結果改變沒有完成,卻把自己傷得更深。

“你想好了?有沒有跟你父母商量過?”田東問。

“這是我爸爸安排的。他在我們家鄉托關係,在小城的規劃局幫我找到一份做設計的工作,工資不高,但是生活會比較安定,而且也不會像在這裏受那麽多人的氣。我媽媽在老家幫我物色了一個農村的姑娘,打算讓我回去就結婚。”

“那你喜歡那個女孩子嗎?”田東問道。

文壽的眼裏充滿了迷茫,他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天上的星星,仿佛在回憶往事。過了很久,他才回答田東的問題:“我早已經忘記‘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朱正文想岔開話題,舉起杯子說:“我們喝一杯唄!別這樣子,我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文壽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左手捂著眼睛輕輕地抽泣……

“明天我去火車站送你。”田東忍著不讓自己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