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三代目火影。

據說這個村子所有忍者的最高首領被稱為火影,現在是第三代。

看來這個村子建立的時間並不長。日後我要在短時間內了解這裏的曆史文化風土人情,起碼不用吃力查閱大量有如磚頭般厚的史書。

但目前還不是慶幸這個的時候。

砂忍村情報。

就算再絞盡腦汁我也編造不出關於砂忍村的什麽情報。

那個完全陌生之地,這裏的任何一個人知道的都比我多。

根本不可能僥幸蒙混過關。

況且,現在戰爭時期,夏子曾經是木葉派到敵國的間諜,竊取的情報事關重大。說錯一句話,說不定就會連累了由此被派遣任務的人。

人命關天,不能亂說話。

我心中開始忐忑不安,十指蜷曲又鬆開,鬆開又蜷曲。

旗木朔茂告辭著欲離去,火影開口說:

“留下來一起聽吧,朔茂。你下個任務也要潛入砂忍村。”

小春走到我麵前,遞給我一個護額。

銀色的漩渦圖案上有幹涸了的暗紅血跡,不知是夏子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我拿在手上,翻過背麵,隻見工工整整刻著“加藤夏子”四個字。

“我們在你護額的夾層發現了這張地圖。”

她說著,攤開一張紙,上麵畫有十幾種符號,標注著居民區,風影辦公室,資料室,審訊室,地下監獄等等字樣。

另外三個人也走了過來,目光一齊落到地圖上。

火影指著紙張中間一處塗滿黑色卻沒有標注任何字樣的圓圈,問道:

“這裏是什麽。”

與之挨得極近的是風影辦公室。

我除了抿緊雙唇還能做什麽。

夏子沒留下隻言片語關於她自己的記錄,目前為止我對她的所有了解,全是來自她身邊親友的話語和我自己的猜測。

兄長,同伴,老師。

我所知道的夏子,是他們眼中的夏子。

如果連他們都不知道那個黑色圓圈代表什麽,我又怎麽會知道。

“宗助曾經說過你發現了砂忍村很重要的秘密,是和這個有關嗎。”

說話的是門炎,他的神情嚴肅得一絲不苟,令我想起中學時的國字臉班主任。

雖然平日裏不苟言笑,對學生要求十分嚴格,但不可否認他是一位極其有責任感的好老師。

從美樹平時的話語裏可知,門炎也是這樣的好老師。

但是我依然無法作出任何回答。

情報也好,秘密也好,大抵隻有死去的夏子才知曉的吧。

如果一開始,我從一醒來就說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是不是就能避免如今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

可惜已經太遲了,要全身而退實在是太難了。

再說,失憶那種借口,怎麽看怎麽難以令人信服。

大概是我沉默的時間有點長,小春在旁邊叫了一聲“夏子”。

我抬起頭,卻見火影露出一個安撫似的笑容,說:

“大傷未愈,記憶可能會有點混亂。”

“不用急,好好想想。”

想不出來。

我當然不是記憶混亂,關於上一世的林林總總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是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記憶呐。

這也許是夏子拚死要帶回村子的情報,如果不能被完全解讀,她是否會死而有憾。

在我想著即將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右手竟然自己動了。

我微微瞪大著眼睛,隻見它猶如通了靈性,從櫃子上拿過一支筆,在紙上寫起字來。

一筆一劃,寫得極其認真流暢。

【風之祭壇,法器鹿角盅,守鶴。】

很秀麗的字。

都說字如其人,或許夏子就是這樣一個秀麗婉約的女孩子。

“果然是一尾嗎。”

門炎驚訝中卻帶著幾分意料之中地說。

小春比他更為平靜,沉吟道:

“看來砂忍還沒找到合適的人柱力來封印一尾。”

火影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轉頭問道:

“朔茂你怎麽看。”

旗木朔茂指著地圖說:

“風之祭壇有風影在坐鎮,要奪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木葉要在砂忍找到合適的人柱力之前速戰速決才是上策。”

然後火影又問了幾個問題,紙上的字漸漸增多。

是我的手,不,是夏子的手在回答他。

最後旗木朔茂問了一句:

“負責對抗木葉的砂忍隊長是誰?”

夏子的手握著筆緊了緊,停頓了好幾秒才寫下一行字。

【傀儡師,千代之子。】

這行字和剛才的字比起來,明顯要用力得多。

筆劃淩厲,墨跡幾乎要穿透紙張。

戰爭中,處於對立陣營的兩個人一見相惜,英雄惜英雄的情況並不少見。

但更多的恐怕是目睹自己的同伴一個個被殺而悲痛憤怒,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仇敵了。

我在想,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夏子生命的終結者。

“是嗎。”

旗木朔茂喃喃道。

“果然是他啊。”

他看向我的目光瞬間多了幾分肯定和認同,說:

“能夠從他手上活下來,夏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小春也歎息著說:

“難怪我們派出去的中忍小隊幾乎全滅。”

“千代那家夥有一個很強的繼承人呐。”

火影又說了幾句好好養傷之類的話,便帶著門炎小春和旗木朔茂離去了,隻是臨走前似是有些無奈地笑著說:

“夏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喜歡說話啊。”

原來如此。

難怪我一直默不作聲,唯有夏子的手在紙張上沙沙寫著字,他們也不疑有他。

想必以往夏子在他們麵前就是一個極其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吧。

美樹還沒回來,病房裏隻剩下我一個人,定定地盯著右手手心發呆。

紙張和筆就在手邊,而夏子的右手卻不像剛才那樣自主動彈。

我嚐試著動了動手指,將手掌抬起又放下,翻來又覆去,完全控製自如。

此時這副軀體與我的意誌契合得如此完美無缺,根本看不出這原是屬於別人的東西。

我有時會想,如果當初夏子沒死,或者我重生於另一個人的身體,那麽此刻我所麵對的又會是怎樣的光景,更美好或更糟糕?

枕頭旁護額的一角閃著銀光,我眼角的餘光裏“加藤夏子”四個字清晰可見。

無論是昨天的忍術還是今天的對答,憑借的全是夏子遺留下來的意識啊,她的魂魄會不會也殘留在這具身體裏?

我用右手握著筆,對著它輕輕叫了好幾聲“夏子”。

病房裏靜寂到連針落的聲音都能聽見,我幾乎是屏息在等待。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沒有反應。

我等了好久,右手一動不動地垂放在被子上,沒有任何反應。

鬆了鬆手指,筆就滾落到一旁了。

我籲出一口氣,忽然感覺疲倦無比。

沒幾天美樹就出院了,我的傷口仍未痊愈,每日一個人在病房裏百無聊賴,絕大部分時間在睡覺,等待換藥和折紙鶴中度過。

說是要指導我病中修行的旗木朔茂,自那日跟隨火影走後就再也不見蹤影。

那時火影說他下個任務要潛入砂忍村,我想起初次醒來所見的滿地黃沙和橫屍,不禁寒毛直豎。

那是個莫名就令人心底發寒的地方呐。

不知道夏子的地圖有沒有派上作用。

想到這裏我抬起右手,在眼前翻來覆去,完全看不出有絲毫特別之處。

這些天我每次活動雙手,都期盼著會再出現那日的異樣。

夏子有沒有什麽要告訴我,或者有沒有什麽要我轉告別人?我一直渴望著,夏子能夠告訴我應該做什麽和怎麽做。

可惜我沒有得到任何提示。

這右手自那之後就貼貼服服地按照我的意誌來行動,宛如我自己的手一般安守本分。

每每失望過後,我都會懷疑自己所記得的那天的事情是否是一場幻覺,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火影來過,夏子的右手也沒有出現過什麽異常。

但枕頭旁的護額卻時時刻刻提醒著我那些發生過的真實。

傷好之後,我應該做什麽?

修行還是投入戰爭,或者是又會被派遣到別國執行間諜任務?我突然對不可預知的未來感到恐懼。

一個沒受過訓練的普通人,究竟要如何適應忍者的生活。更何況,於我而言這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戰爭。

我信誓旦旦地想過會代替夏子為她的國家和村子而戰,就算她的身體仍然保留著戰鬥的本能,我能否過得了自己心裏那關還是個未知數。

上戰場不比做飯逛街,那可是要去殺人。

捫心自問,我是否已經做好了殺人和被殺的準備。

戰場上無兒戲。

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這些我都懂。

但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從善如流又是另一回事。

任何一個從和平法治社會成長的普通人,就算再明白殺人不過頭點地,也不會覺得那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當然了,窮凶極惡的罪犯不算在普通人的範疇內。

一想到在這個世界的未來,就會感覺到一片無邊無際的迷茫。

如果有人能告訴我應該踏踏實實地做些什麽就好了。

然而這也是一種過分的奢求了吧。

信一來給我換藥的時候,看著櫃子上滿滿的紙鶴笑了笑,然後望著窗外蔚藍的天際說:

“真是個好天氣呢。”

我也轉頭望出去,應了一聲:

“是呢。”

“要不要去外麵走一下?”

聞言,我驚訝地看向他說:

“我可以出院了?”

是否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了,就要回歸到夏子以前的生活軌道。

“不。”

他笑著搖搖頭,看我的眼神多了幾分理解和寬容。

“你可以出去走一下,一個小時之內回到病房。”

“說起來,夏子你回來到現在,都沒有機會好好看看木葉呐。離開村子兩年多,很想念吧。”

我低頭不語,在被子下交握起雙手。

夏子恐怕是永遠沒有機會再看她的村子了,而我卻能用她的眼睛來看到這裏的一切。

撇開未來不談,已經是慶幸萬分了吧。

不知道她離家在外或者是臨死前有沒有特別懷念的東西。

“去吧。”

頭頂信一拍拍我的腦袋,不忘叮囑道:

“這次可不能再亂來了。”

我笑了笑,這次應該沒有第二個旗木朔茂跟在我身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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