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出去逛會啊。”我擦了擦嘴。

電話是周源打來的,我過去一瞧。這家夥拎著個大塑料袋,正在小區門口等我,“這裏頭是炒菜?你都給鬼大爺做了啥好吃的啊。”

“紅燒肉、青豆炒雞肉、鹵鴨、還有清蒸魚。”周源敞開塑料袋給我看了下。裏麵裝著四個塑料飯盒。

要不咱先吃幾口吧?我調笑道。周源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要吃改天給你做,現在別搗亂。

我們倆叫了輛出租車往公司方向趕去。到了後,又在附近一家白事店買了些紙錢和香燭。

“公司後麵有個小路,是個十字路口,我在那祭拜吧。”周源建議道。

我點點頭說沒問題。

其實在大馬路上也行,隻要不是在來往車輛很多的地方燒紙祭拜。因為隻要你不擋路,別人也不會管。但最好在十字路口,這種地方穿陰過陽,適合燒紙錢。

跟著周源過去一瞧,確實有條幽靜小路。兩邊很昏暗,基本上沒啥建築,路燈也很少。這讓我有些詫異,這麽鬧的地段,竟然沒有充分開發。

“就在這裏吧。”我挑了靠近公司的路口,將手中的紙錢放下。

周源問我該怎麽做,我說和上墳差不多,待會說些好話就行。看著周源有些懵逼的表情,我直接讓他待會跟著我做。畢竟祭拜這種事我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我先將周源炒的四樣菜一字排開放到地上。

蓋子一打開,我就聞到誘人的香氣。小結巴的廚藝真不是蓋得。記得他大學談過一個對象,人家就是看上他一手的好廚藝。

然後點燃兩個蠟燭,放在最邊上,一邊一個。中間點了三支香。

“你過來。”我拉了拉小結巴。

接下來就是燒紙錢了。我點燃一張草紙放到地上,然後將紙錢拆開一張張扔到上麵。橘黃色的火焰在我身前搖曳著,烘烤我的臉頰。

“蹲著就行了。”我阻止想要跪下來的小結巴。

要換做以前的我,肯定會和他一樣,毫不猶豫的跪到地上。一個是害怕,另外就是習慣跪一跪把“人”送走。

不過現在,那些玩意我遇到的太多了。沒想以前那麽動不動就差點嚇尿褲子,除非真的鬧很凶很邪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覺得咱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憑啥子要跪?

就算不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咱也不能說跪就跪啊,那也太不值錢了。跪拜已故的家人長輩還差不多。

“小玉,還有小玉她奶奶,你們快來吃吧……給你們準備了菜食享用,還有元寶蠟燭。”我一邊燒紙一邊絮叨。

要是不點名是燒給誰的,那四周的孤魂野鬼都會來搶,這可不好玩。餓死鬼沒送走,說不定引來了其他髒東西。

“吃完就放過周源。他吃了你們一個包子,這些菜還你們。人鬼殊途,糾纏多了不好……”還是差不多的話。

我先是賠罪或講道理,然後就是警告。如果你們非要害人,那陰間鬼差地上城隍肯定會收拾你們。萬事勸人休瞞昧,舉頭三尺有神明。

其實打心底我不相信這句話。媽的,神明這麽忙,哪有時間會管我們這些小人物啊。請個黑白無常,都要用烏豆酒來勾引。

周源也學會了一些,嘴裏絮絮叨叨的,“是我的錯,我不該吃你們的包子的。這些炒菜是小子我孝敬你們的,都很好吃。你們千萬不要再來害我了,肚子實在是吃不消......”

最後一句是什麽?我沒好氣的瞪了周源一眼。

一陣微風刮來,把火焰刮得直晃動。兩旁的蠟燭被風給吹滅了,這讓我心裏‘咯噔’一下。別他娘咧不收啊。

隨即我眼角狂跳,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麵的炒菜。

有隻幹枯的手突兀的出現在我眼前,放在裝有紅燒肉的餐盒前頭。毫不嫌髒的抓住一塊油膩膩的紅燒肉,慢慢縮了回去。我目光隨之移動,不過那隻手消失在昏暗中。壓根看不清是人是鬼。

“咕嚕。”我吞了一口口水,心裏非常的緊張,黃豆大的汗水掛滿臉頰。餓死鬼來了,她在吃紅燒肉。

在我眼皮子底下,那塊紅燒肉莫名消失。沒一會兒,那手又伸到了飯盒裏……

我心髒狂跳不止,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隻有心跳的聲音。我想

要開口叫周源,可是嘴巴根本張開不了,像胸腔裏塞了一團棉花堵住了一樣。

“奶奶,我要吃鴨腿!”歡快而稚嫩的聲音在夜空下響起,在這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

我僵硬的扭頭看向裝有鹵鴨的塑料盒,這次是一隻小手,粉嫩嫩的,抓住大鴨腿,消失在昏暗的環境裏。

“吧唧、吧唧...”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現幻聽了,還能聽到吧唧嘴巴的聲音。

餓死鬼猶如八百年沒吃過食物,所以一見到食物,就會狼吞虎咽。而且根本就不會停止,直到吃的幹幹淨淨,有點貪得無厭的意思。

就像油瓶裏的老鼠一樣,將裏麵香油全吃幹,最後自己活活困死在裏麵。稍有區別的是,餓死鬼就算吃得再多,也不會撐死。

“小玉,慢慢吃,別急。”那蒼老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打在我心上。

我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隻看到一隻老人的手、一隻小孩的手,在四個塑料盒之間來回移動,一會兒是紅燒肉、一會兒是青豆炒雞肉。耳邊還時不時傳來一老一少的談話,非常的模糊,聽不清楚在說啥。隱約間能猜測出是在討論美食。

雖然我心裏很惶恐,但我大概知道自己又中招了。

要不這路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身前的紙錢像是燒不完一樣?旁邊的周源更像是不在了,都沒發出一點聲響。

嗝——

舒坦的飽嗝聲下,我耳朵嗡嗡作響,無力感如同潮水般消退。

我實在是支持不住了,軟綿綿的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張岩,你怎麽了?滿頭大汗的。”周源將手中最後一張紙錢扔進火堆,奇怪的看著我問道。

“沒什麽,紙錢燒完沒?”我抹了把頭上的汗水。

周源點了點頭,說他一個人燒完了,剛才我像是木頭人一樣定住,動都不動。因為四周‘呼呼’的刮著邪風,他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勁的燒紙錢。

我沒說話了,靜靜的看著紙錢全都化為灰塵。隨即站起身來,“走吧。”

這時,突然一股奇怪的氣味傳到鼻子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