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車子在市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不知道小結巴他們現在怎麽樣?希望能撐過這關吧。看著燈火通明的醫院,我搖了搖腦袋。然後拎著塑料袋向前走。

此時已經將近十一點了,路上冷冷清清的。不過這樣也好,人多我要怎麽燒紙錢呢。

我在小飯館前停了下來,藍黑色的鐵門緊閉著,上麵的橫匾寫著‘二強飯館’。我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好人怎麽活不長呢?收銀小妹口中的好人老板應該長命百歲才對啊。

難道真的是‘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可小時候老太也跟我說過,九世善人立地成佛。

我蹲到地上, 朝著店門將紙錢一股腦倒出來。

“王強,強哥。我知道你走得冤,可命裏注定也不能怪誰。我給你燒些紙錢,一路好走吧。”我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噗。

紙錢一觸碰火苗就迅速蜷曲燃燒起來,火焰在我眼前直晃動。我凍得僵硬的身體有了些暖和。

“強哥,知道你的事情後我也挺鬱悶的。你說好人怎麽沒好報呢。”我感慨的說道。

其實這時我本不應該講這些話,就像在燒屍的時候很忌諱說“死的好慘”“死的好冤枉”之類的。原本人死了就應該放下一切,太太平平的去陰曹地府。說這些話很容易讓亡魂往心裏去,然後留著不走淨折騰人。不過現在我心裏有些鬱悶,所以一時間也忘了嘴上把個門。

前段日子我看到有人落水的新聞,好心人挺身而出把人救了起來,可自己反而溺水亡故。

如果站在我一貫的思考角度猜測是水鬼作祟的話,那很有可能是好心人救了人,自己成了替死鬼。但拋開著這些想想,就會覺得很憤懣,覺得好人難做,做好事也根本沒有好報。就像飯店老板王強,明明是個好人卻因為不想昧良心而出了車禍……

就在我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有股微風在我耳邊環繞。我渾身一顫,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聽著耳邊模糊的聲音,“對得起良心…不怨……”

好像是飯店老板王強在說話,不過就怎麽一句便沒了動靜。我心裏有些感慨,或許他是想告訴我

,他這輩子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夠了吧。

“強…強哥,這些紙錢你收好,下輩子大富大貴。”我嘴裏說著,將最後一遝紙錢扔進火堆。

紙錢燒光,拍屁股走人!

我站起來向火堆拜了拜,隨後就向旁邊離開了。敬佩歸敬佩,但我也不想再見到一個臉色慘白的人,在那裏血淋淋的啃著自己斷掉的手。

走了幾步,我回頭看了一眼。

眼前的場景告訴了我王強收了紙錢。火灰在空中旋轉著打了一個圈,然後緩緩落下。

回到家已經過了午夜,我脫下衣服就鑽進浴室。今天我著實淌了不少汗,不過全是冷汗。傍晚被小結巴給叫出去,然後吃個蓋澆飯撞到了王強的亡魂,還碰到了陰森詭異的泰國佬。

溫熱的水在我身上流淌著,讓我非常舒坦。最後享受夠了,我拿起毛巾擦了擦身子。

“刺啦。”我推開玻璃門走出來,低著頭用毛巾擦頭發。

嗯?

我猛地一抬頭,皺著眉掃了一眼客廳。剛才怎麽隱約看到一道白影從身前飄過啊。

尼瑪,別是家裏鬧鬼啊。經常跟這些家夥打交道後,我現在也是非常敏感。要換以前,肯定會簡單的認為是眼花。

我緊張的看了一下,隨手將毛巾扔到椅子上。然後走到老爸老媽臥室前,伸手敲了幾下門:“爸、媽,我回來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老媽竟然還沒睡,回了一句,“臭小子,總算知道回家啊。快點睡覺去。”

我抓了抓腦袋,“臭小子”不是老爸經常說的嗎?老媽怎麽也學會了。

隨後我也沒再疑神疑鬼的,直接鑽到自己臥室裏。然而剛進去一秒,下一秒我就退了出來。佛牌忘拿了。

“嘿,小東西,差點就把你忘這了。”我拿起沙發上的佛牌,小心的戴在脖子上。

不知怎麽的,我對這小木牌越來越喜歡了。剛才忍不住想湊上去親上一口,可一想我一個大老爺們,這樣做不合適啊。

一夜無夢,第二天在吵鬧的手機鬧鍾聲中起來。早上要陪周源,這個可不能忘。其實我也知道,這道坎小結巴必須自己邁過去,我能做的也

僅僅是支持他而已。

八點鍾我來到醫院,見到了病房裏焦急不安的小倆口。要說最緊張的當然是慧慧,臉色很蒼白,眼睛盯著周源,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而周源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握住慧慧的手,低聲呢喃著。雖然我聽不到,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安慰的話。

“這就光顧著秀恩愛了啊。”我笑著調侃了一句。

周源立馬回頭,笑了笑說道:“咋地還不樂意啊。誰叫你找不到對象,還怪誰啊。”

我們仨交談了一會兒,主要就是安慰慧慧,畢竟待會要進手術室了。

很快到了時間,幾名醫生護士湧進病房,把我和周源趕到一旁。其中有護士彎腰拔了一下插銷,就推著病床離開。

周源急忙跟上去,我也在後麵跟著,直到病床進了手術室。

我拍了拍周源肩膀,寬慰道:“不是什麽大手術,放寬點心。”

“嗯。會沒事的。”周源心不在焉的說著。

我在想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最多也就兩個月。胎兒估計都還沒成型,也隻是個小手術。最關鍵的是手術的後遺症,那才是最致命的。不過,最後怎麽選擇也在周源自己身上。我隻能勸導卻不能強迫他如何做。

看著閃著紅光的警示燈,我突然有種想抽煙的強烈欲望。

“小結巴,我去廁所抽根煙啊。”我對周源說道。隨後便走進廁所,靠在窗邊,點上一根煙抽起來。

其實抽煙隻是個借口,我是有點受不了在手術室前等待的壓抑氣氛,搞得我渾身冰冷。這種感覺,就像在我在小陰房裏整理屍體的時候一樣,忒他娘的難受。

不過一琢磨也對,因為我是在醫院。而且還是在專門進行人流手術的樓層裏。想想那一個個沒出世就已經死去的小生命,我渾身就很不自在。這得有多少怨嬰啊!

我猛地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霧在肺裏過了一遭然後吐出來。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我走出廁所,在水池邊洗一下手。

“吳姐,我又看到那群人了。他們又是來那個的嗎?”

“噓,別說。”

身後響起兩道緊張兮兮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