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默默歎了口氣，估計王騫發在臨死前的日子裏，還在外頭奔波尋找兒女吧。所以連個正經的遺照都沒留下。

講實在話，這是我第二次和老李一起司儀喪禮了，第一次是在劉個莊，劉老漢死了想帶走自己的孫子。

“去房間裏看看。”老李說道，於是我們走進擺著棺材的臥室裏。棺材還是擺在正中央，裏麵的小音箱也正奏著哀樂。老李走上前，按了一下開關，‘南無阿彌佗佛’立馬就停了。

“抬棺的人呢，找好了沒？”老李又問道。

“好了，都在外麵候著呢。”

“行的，現在就開始吧。”老李點頭說道。

我們仨走出臥室，我和老李站在客廳裏，王騫於則跑出去找抬棺的人。沒過一會兒，他就領著四個人進來了。王騫於點頭和老李示意一下，然後就走進臥室裏。

“請長者！”老李大聲叫道，音調拖得很高。這是喪禮司儀慣有的特性了。

很快，王騫於就走了出來，棺材也跟在他後麵出來，四個抬棺人正推著棺材出來。玻璃棺材下麵是有軲轆子的。

棺材被穩穩推在櫥櫃中央，剛好和上麵的遺照向對應，頓時氣氛就變得很壓抑，配上潸然淚下的哀樂。不管是再怎麽見慣了生死，情緒還是會受很大的影響的。

氣氛雖然很壓抑，不過卻充滿了一股怪異在裏麵，抬棺人一走，客廳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按道理說，親人這時候都要進來見死者最後一麵的。而除了王騫於，其他人都站在門外，遠遠的觀望著，絲毫沒有進來的意思。

“難道他們是從城裏回來的，不懂事？”我心裏想著，有些納悶。

“目送長者！”老李突然大聲叫道。

聽到你這話，我立馬走到棺材旁邊，需要再次開棺了，然而當我轉過身看去，門外的家屬依舊沒有進來的意思。

“你們不知道規矩嗎？”我慍怒道，瞪著王騫於。他娘咧，我都快開棺了，你們這幫家屬就在門外看熱鬧？就

是城裏回來的，但事先總得清楚規矩的吧。瞻仰目送一下往生者就那麽困難？

“老三，老四你們都給我進來，蓮子你也是！”王騫於大聲叫道。看來王騫於在家裏排老二。

這時門外的家屬才緩緩的進來，乍得一看，有二十來個人，拖家帶口的那種。其中還有三個三四歲的小孩。他們頭上戴著白色、紅色的帽子，胳膊上別著一個‘孝’字。

“目送長者！”老李又高聲叫了一句。期間他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冷眼旁觀。

聽到指令，我就著手開棺了，先是六個門扣子，然後在推開棺材。這次我特地注意了首尾，可不能再把屍體下半身露出來了。這還不算完，我又伸手被子掀開，露出屍體的臉來。因為化了妝的緣故，此時屍體麵目看起來更加的祥和了。

“哭送！”老李大聲吆喝著。

隨後二十來個人就排著隊向棺材走去，繞著棺材一圈，然後向門外走去。不過在向門外走，他們都要跨過一個充滿火星的火盆。

我冷眼看著這二十多個家屬，從他們眼中，我根本發現不了悲傷的情緒。有的甚至在繞棺材的時候，根本沒有去看裏麵的王騫發。

老李最後說的是‘哭送’，意思就是要哭喪的！家屬沒有請哭喪的人，那麽按道理說他們就得哭喪的，然而這並沒有。甚至連‘哭喪’二字後一個字都沒有做到。

在所有家屬都繞一圈過後就是摔火盆了，這個農家自己燒製而成的瓦盆，很容易摔碎。

摔火盆還有個名字叫做‘孝子摔瓦盆’，裏麵全是紙灰，火盆必須要摔碎了之後，才能抬棺走人的。摔火盆有個意義叫做‘歲歲平安’，摔得越碎越好。而且不是什麽人都能摔火盆的，一般指定死者的長子，如果沒有就是堂侄子等親屬。

然而現在，二十多個家屬又都跑到了門外，好似這王騫發是掃把星一般。而客廳裏的王騫於輩分不對，是不可以摔火盆的。

“閉棺！”老李大聲叫道。

沒有多想

，蓋上被子，然後再將棺材蓋合上，將門扣子重新拉下來。做好這一切後，我麵無表情的看著王騫於。

“接下來摔火盆，你找個小孩過來。”老李對王騫於說道。家屬裏麵是有三個小孩的，都三四五歲的模樣，應該是孫子輩。有點沒弄明白老李為什麽不讓王騫發侄子來摔火盆。

王騫於肯定照做，走到門口和家人商量起來。

“哼哼，一群白癡。”我冷笑道，看著爭吵起來的家屬，我心裏突然有股火氣往上冒。

這群人竟然不願意，看情況他們各家都不想讓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來摔火盆。這又不是什麽晦氣的活，一般摔火盆的人會走好運。他們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扭頭看向老李，這貨還是麵無表情，事不關己一般。我就鬱了個悶，老油條平常不時挺看不起這種人的嗎，今天咋就沒有發火呢，很是奇怪。

“憑什麽我家孩子，老四你家小敏不是挺懂事的嗎？”

“蓮兒，讓佳佳出來！”王騫於發怒道。王騫於第一個找的就是自家孫女，可是看樣子他兒子兒媳根本不幹。“佳佳才這點大。”

“老李，你不管管啊？”我扭頭問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五分鍾過去，還沒決定好。

“管啥子，人家家事！”老李沒好氣的說道，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他目光卻瞥向旁邊的棺材。

我艸，不對勁啊！我心裏大叫。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玻璃棺材，怎麽感覺它在動。而且不是幻覺，因為這時我已經聽到了‘咚咚’的聲響，棺材裏頭發出來的。

這聲音不小，不過門外在爭吵估計聽不到。

“吵什麽吵！你們看棺材。”老李突然大聲吼道。二十來個人被他一吼還真不吵了，安靜下來後聽到棺材的動靜，一個個臉上都變了顏色。

老李慢慢走向門口，拉著一個其中小女孩的手，說道：“知道這是你大爺爺嗎？”小女孩點點頭，清脆的說了聲知道。

“那你來送他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