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幫我保管一樣東西?”

男人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下,抬頭看她,一雙眸子如月下寧靜的湖泊一般清澈而幹淨:“什麽東西?”

白溪咬唇,將巧克力盒子放到腿上,摘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拉了他的手,鄭重的放進他手心裏:“這個,如果將來有緣分再見麵,你就把它還給我,如果……”

她忽然頓住,深深看了眼那枚閃著細碎光芒的鑽戒,才繼續道:“如果以後我沒有再出現,它就送給你好了。”

鑽戒的設計很獨特,頂端的那顆白鑽,饒是外行人都能看出其珍貴程度,男人張了張口,剛要拒絕,她就一根根的將他的手指攏住,隔著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戒指:“聖誕快樂,季洛安。”

她一字一頓的開口,輕柔的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傷感,像是在同一個最深愛的人做最後的告別一般。

聖誕快樂,季洛安。

聖誕快樂,……蘇少謙。

*****

隻是一扇薄薄的窗,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界,聞不到烤火雞跟橙子的香氣,閃爍的聖誕彩燈跟遠處燈火通明的摩天輪也變得模糊而觸不可及,一切的狂歡與放縱都在急速的向後退去,以最快的速度閃入她的生命裏,又以最快的速度閃出她的生命……

“停車。”身畔一直靜默的男人,忽然淡聲開口。

司機聞言,連忙將車停在路邊。

“想坐摩天輪?”男人微微側首,征詢她的意見。

他還記得之前她提議聖誕夜的時候一起去做摩天輪、駕聖誕馬車的話。

白溪一手貼著車窗,靜靜的看著那高聳入雲的摩天輪頂端,沒有回頭看他:“不想。”

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想請她坐摩天輪,要麽是想補償千小寵之前對她的那番肆意侮辱,要麽是想為即將到來的對她的踐踏提前做一下補償,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接

受。

就算不是這兩種可能,她也不會跟自己討厭的人一起坐摩天輪。

車內一陣詭異的靜默。

沒有男人的命令,司機不敢擅自發動車子,隻好頭皮發麻的僵坐在那裏等著他的下一步命令。

副駕駛座上,珊德拉自始至終都像個透明人一樣,無聲無息,連絲毫的動彈都沒有。

白溪也不想說話,一手貼著窗子看著外麵的燈火斑斕,一手緊緊的握著那個紫色的禮品盒,沉默。

左手無名指上,還殘留著因為戴戒指而留下來的一圈小小的印痕,她額頭抵著窗子,心中一片冷寂。

戒指的確價值不菲,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可她相信他不會把它賣掉,一個連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溫柔以待的男人,絕對不會因為貪戀錢財而把她的戒指賣掉的。

可是,就算不賣掉,她大概也沒有機會再把它拿回來了……

安靜而狹窄的空間裏,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白溪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從記起來以前的事情後,這個聲音就幾乎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了。

蘇少謙在他21歲生日宴會上彈奏的那首《致愛麗絲》,她在法國醒來後他在她房間裏彈的那首《致愛麗絲》,現在,成為了他手機鈴聲的《致愛麗絲》……

電話剛剛接通,她就聽到從裏麵傳來的千小寵委屈的哽咽聲,剛剛顫著嗓音喊出一聲‘哥’,就瞬間讓男人變了臉色:“我馬上回家,等我。”

出乎意料的,她沒有再次被關進那個小黑木屋中,而是被送進了她原本的那個臥室裏,也沒有想象中的毆打、羞辱了……

或許是在忙著安撫千小寵,還沒有時間再修理她,畢竟她人已經帶回來了,時間多的是,他們想要怎樣都可以慢慢來,不著急,等千小寵心情好了再說也說不定。

白溪捧著手中的巧克力盒子,屈膝坐在飄窗邊,看著遠處海邊不斷綻放的五顏六色的煙花,心中無限向往。

期待了一個月的聖誕之夜,期待著去滑冰、坐摩天輪、駕叮叮當當的聖誕馬車、在燃著篝火的壁爐邊吃聖誕晚餐,烤她的曲奇小餅幹……

原以為這次死而複生是她新的一段人生之旅,沒想到卻是另一段讓人疲憊的無限折磨,蘇少謙困著她的心,讓她掙紮徘徊在痛苦的邊緣,而千息佐卻困著她的人,讓她的身體承受已經不能承受之痛……

昏昏沉沉的睡過去,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小片段,大多都是蘇少謙對她不好的事情,他總喜歡當著她的麵跟其他女孩子親吻,她難過的淚流滿麵,可他卻譏誚的對著她笑。

印象最深的,是她十三歲的生日派對,她鼓起勇氣去邀請他,得到的卻是他的一句‘白溪,你白日夢做多了吧?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懂了嗎?’……

那個時候的她,以為他是純粹不喜歡她,討厭她才這麽說的,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他,究竟是有多恨她們呢?她媽媽害死了他的妹妹,他每次看到她,都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去掐死她呢?

醒過來的時候,遠處的喧鬧聲已經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瀟瀟的風雨聲,院子裏聖誕樹跟噴泉、泳池、花圃周遭圍繞的小彩燈還在一閃一閃的亮著,卻再也沒有了一絲熱鬧的痕跡。

她打開窗子,沁涼的冷風立刻裹挾著冰冷的雨絲擠了進來,她雙頰還微微的腫著,單單是被冷風吹一下都揪心的痛著,可窒悶的心卻稍稍舒暢了一些,恍恍惚惚間,忽然有種已經好久沒有呼吸過一下了的錯覺……

不開心的時候,就吃點巧克力。

她低頭,看著懷中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盒子,心中一陣五味陳雜。

還記得那張酷似蘇少謙的臉上帶著的盈盈笑意,那雙黑色的瞳孔中纖塵不染的純淨,他是個街頭藝人,如果不是為了追求藝術,就是為生活所迫,可即便是那樣,他的眉梢眼角卻看不到一點落魄的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