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奔來的金先生一巴掌拍這鋼化玻璃櫃台上,嚇的老板娘一跳,手裏盤著的手機差點就滑落倒地香消玉殞了。

老板娘瞪圓了眼角看向金先生,金先生喘著粗氣,急切的問道:“老板娘,上次你說買我祖傳的折扇,現在還算數不?”

老板娘一愣的,臉上隨即展顏歡笑,連連點頭應道:“買,金先生您有意出售?”

“是。”金先生急匆匆的套腰間的扇套。

曾毅在一旁看的極清楚,金先生掏扇套的手都在輕微顫抖,仿佛很舍不得似的。

老板娘卻不顧及這些,眼眸緊盯著扇套,看著折扇從扇套中一點點的抽出來,她臉上的笑容燦爛如三月陽光,格外的明媚。

“老板娘,要不是為了給我兒子籌醫藥費,打死我也不賣這扇子的。”

金先生抽出了折扇,雙手緊緊握著,寶貝似的問道:“你準備出價多少?”

老板娘目光從折扇上慢慢挪開,笑顏如花的對上金先生,舉起了兩根蔥玉修長的手指:“兩千。”

“開什麽玩笑,我這可是祖傳的,傳了好幾代,怎麽也值個萬八千,兩千太少了,我不賣。”

金先生雙手握著扇子,說著就往自己的腋下一挪,寶貝極了,但是都不賣了,他也沒說拔腿就走。

老板娘一見這位“冒兒爺”沒走的意思,知道這樁買賣還有餘地,於是討價還價起來:“我這可沒宰熟的道理,兩千已經是行情價了,不能再高了。”

宰熟,就是對待熟客狠下手壓價。

金先生不過來店內一次,算不得熟客,老板娘之所以如此說,想的是套近乎,好忽悠金先生接受低價。

這是買賣人常使的伎倆。

然而金先生很顯然熟知這一套,不上當老板娘的當,和她漫天要價起來……

曾毅在一旁一直靜靜的看著二人討價還價,眉頭是越皺越緊,看向金先生的眼光透著一股子煞氣。

曾毅已經明確這個金先生就是位“套兒爺”,專門在古董行內做局設套坑買家。

古董行內買賣贗品打眼的事情時有發生,這些都是騙局,不過有些騙局便是賣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裏的是贗品,因為他們也是被人設局打眼買來的贗品,所以一般撿漏打眼的事情,曾毅不摻和攪局。

畢竟行有行規,大家都是出來走江湖的,不能壞了規矩。

但是用心不良之輩存心設的局便是其心可誅,這無疑是勾起了曾毅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他也曾經被騙過,而且被騙的很慘。

眼前的金先生便是一位存心設局的“套兒爺”,此事不能不管,更何況這還騙到他跟前這位如花似玉的老板娘身上,就更不能不插手。

上次這人招搖過市的顯擺折扇,便是來踩點的,而老板娘就是他踩好點的“一哥”。

這“一哥”是江湖瞎話,可不是指老大、頭目、領頭人、總瓢把子、話事人等意思。而是指得顧客,設局詐騙的對象。

“一哥”取自一心貪婪之輩,因為隻有這樣的人才最容易上當受騙。

上次金先生來訪,曾毅就瞧出這人不對,但是他居然沒有順著老板娘意思出售折扇,這叫他一陣不解,差點就以為走了眼,誤會了人家,但是眼下這人又來了,而且以一種弱者姿態兜售折扇,這頓時叫曾毅看清了這出騙局的全貌。

這檔口兩人在那要價,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鑒貨,老板娘是當局者迷,可是曾毅是旁觀者清。

隻怕這把扇子已經不是一周前的那把了。

老板娘渾然不知道,還和金先生討價還價,爭執的是麵紅耳赤,兩頰緋紅,煞是明豔動人。

曾毅此刻也不急著點破騙子身份,而是冷眼靜候這場局騙子要如何收場。

很快,價格敲定了,五千塊的買賣價。

金先生把折扇打開,衝老板娘展示道:“老板娘,您可瞧仔細了,咱是實誠人,可不弄虛作假,這是您上次相中的扇子吧,要是你就點個頭,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童叟無欺,絕對反悔。”

曾毅在一旁看著冷笑不已,這是騙子的慣用伎倆了,明著是給你驗貨,佯裝是實誠人,但是呢,往往在語言中對“一哥”進行心理暗示,叫你麻痹大意,連驗貨的環節都疏忽大意了。

果然老板娘隻草草瞥了一眼折扇,便歡喜的點頭道:“錯不了,金先生,麻煩你告訴下賬戶,我網上轉賬給您。”

“我的賬戶是XXXXXXXXXXXXX。”金先生歡喜的報上賬戶,老板娘就要轉賬。

就在手指要點擊轉賬前,曾毅出手了,他要求道:“對了,金先生,本店規矩,轉賬時要核對顧客身份證,免得過錯了賬。”

像這種專門設局坑人的,一般都不敢露真名的,必定是用的假名假賬戶,他還就不信了,這騙子會去專門辦個假證,曾毅這一手絕對的釜底抽薪,叫騙子原形畢露。

但是老板娘不知情,聽到話茬一愣的,忙詫異的看向曾毅,暗暗奇怪店鋪什麽時候有這規矩了。

曾毅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謊道:“老板娘,是老板臨行前交代的,說這年頭騙子太多,萬一咱們買上瞎貨,還可以去報警抓人挽回損失。”

瞎貨指得便是贗品。

金先生聽到曾毅這麽說,諷刺道:“虧你們還是做這行的,不知道古玩行有不成文的規矩,打眼買回來的東西,是不許找後賬的。”

老板娘也是被曾毅的話給氣著了,氣自家老公太二百五了,連行規都不懂。

當然了,若是正常情況下你情我願的買賣,打了眼,買了瞎貨,買主沒找後賬的理,但這眼下的這出分明就是用心不良的騙局,一周前的扇子是真品,可眼下的卻是實打實的瞎貨在詐騙,情節嚴重的,完全構上詐騙罪,所以和這種騙子是用不著講什麽行規的。

曾毅衝金先生冷笑道:“金先生這話倒好似承認自己的是瞎貨囉?”

“你胡說,我的怎麽會是瞎貨。”金先生一急的,拿著折扇的手都捏的一緊的。

“既然是真貨,那你又怕核對身份證做甚,不過就是核實一下你的個人信息而已,礙不了什麽事的。”曾毅步步緊逼道。

別看老板娘漂亮,就認為她是個胸大無腦的女人,其實她也精明著呢,當然了,這次被人設套也是江湖經驗不足導致的。

但是她眼看曾毅和金先生爭鋒相對,再看金先生緊張的緊握扇子,立時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當下便不動聲色的關閉了網上銀行交易窗口。

曾毅瞥見老板娘的動作,心中一樂,知道自己成功阻止了騙局。

金先生也意識到自己的局要漏,不敢遲疑,轉身便走,嘴裏還不忘罵罵咧咧兩句:“真是的,點兒真背,居然遇到一群不懂行的小屁孩,我呸。”

“哼哼……”

曾毅放聲冷笑兩聲,對於這位“套兒爺”很不感冒。

騙子做局,講究的是完美,似這種小打小鬧的騙局,太過簡單了,根本就入不得曾毅的法眼。

人走了,老板娘長舒了一口氣,暗道好險,要不是曾毅的火眼金睛瞧出了瞎貨,隻怕今兒就要打落牙齒往肚裏咽苦水了。

想到曾毅的火眼金睛,老板娘頓時來了好奇心,追問道:“曾毅,你小子能耐啊,怎麽就看出這人手上的就是瞎貨來著。”

曾毅衝她笑了笑:“我哪有什麽能耐,不過是老板上當受騙多了,我也跟著成驚弓之鳥了,尋思詐這人一詐,沒成想反倒叫他原形畢露了。”

“是嗎?”老板娘眼睛賊亮的,嘴角扯起一絲狐笑,對於曾毅的話,她不信。

不過她可不是個喜歡當麵刨根究底的人,當下也不追問,尋思回頭找自己老公問上一問,或許能知道些東西。

曾毅也瞧出老板娘不信自己的話,不過他也解釋不來,難不成要告訴他自己並不會鑒定古董,不過是曾經被騙的慘了,吃一塹長一智,這才一眼能看出這人是個“套兒爺”。

這件往事是曾毅心中永遠的傷疤,他又怎麽會自揭傷疤。

想到那一次吃癟,曾毅下意識的摸向了口袋,從中取出了一方玉佩來。

玉佩隻嬰兒巴掌大小,質地很是不錯,是塊羊脂白玉,上麵雕刻著一條五爪蟠龍,在龍的底盤,刻著一個似八卦,又不像八卦的東西。

因為在八卦的八角刻的不是八卦中熟知的乾、坤、震、巽、坎、離、艮、兌,而是蜂、麻、燕、雀、花、蘭、葛、榮。

這八字,曾毅經過查訪得知指的是江湖暗八門,暗八門多是一些騙子組織,他們結夥作案,專門欺詐他人錢財。

這塊玉佩很可能就是這暗八門中人擁有的東西。

要說曾毅怎麽得到這塊玉佩的,那還得從四個月前說起。

當時他正資助同伴張自重做生意,做的是木料生意,生意辦的是有聲有色,可是突然有一天,張自重來找他,告訴他自己被騙了,而且還因為進貨貸了高利貸,正被人追殺。

慌張之下,把這塊玉佩交給了他,要他找到這玉佩的主人給他報仇。

幾天後,在大運河內,張自重的屍首被找到了,警方進行鑒定後認為是失足溺水,但是曾毅知道,張自重是為了不拖累妻兒,買了意外保險然後投河自盡的。

為此,曾毅暗暗下決心為好友報仇雪恨,奈何,他雖然找到了那騙子,與對方斡旋爭鬥下,竟也沒討得便宜去,反倒是被騙的好慘。

不過曾毅也不是蠢,知道自己無力討得便宜,於是把心一橫,就暗中問賣白麵的買了些貨,將其一古腦的塞入了賣給騙子的貨物中,然後報警抓人。

事情辦妥了,曾毅深怕被警察抓到,於是就連夜奔走回了老家,直到一周後他才敢聯係當地的朋友詢問情況。

騙子最終是被繩之以法了,然而他朋友的命卻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局,誰都沒有勝利者,有的隻有無限的悲憤。

……

“老板娘,長的挺水靈的嘛,來,陪哥喝一杯。”一聲憊賴無比的流氓話突然在門口響起,曾毅忙抬眼看人,一看心頭一凸的。

門口來了六個漢子,個個膀大腰圓,一身的酒氣,滿臉憊賴狠辣,這一看就是存心來鬧事的。

曾毅暗叫不好,這些人八成是剛剛那個“套兒爺”找來報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