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與民聚餐
吳祿貞一番苦口婆心都在理上，陳昭常隻得說：“綬卿之言有理，我們把告狀的韓民叫來問問就是了。.“
“督辦知道他們是哪裏的嗎？“
“沒仔細問，年輕的那個，漢語說得跟中國人一樣，仿佛在我們初到延吉時你給我介紹過。“
“樸吉？“吳祿貞說著就往外走，”我去光霽峪看看去！“
他沒帶隨從，騎馬追了出去。出鎮子不久就趕上了樸吉，一問情況，才知道日本人勒索鄉民的暴行：齋藤季治郎的憲兵分遣所設立在龍井村，他們利用一進會的反動組織逐步深入各地，一麵誣告脅迫督辦處指派的總鄉約元德勝，一麵派出日人爪牙李尚民代為總鄉約。還以征收‘保護費’為名，勒令每戶出錢一千八百文，凡是不聽他們的話就要挨打受罵，有的還被他們秘密抓走……“
“有這等事？我先行一步了！”
吳祿貞聽了後迫不及待趕進鎮子。光霽峪正雞飛狗跳：幾家店鋪都遭受了日本人的洗劫，茶葉、煙、酒等日用品散了一地。幾個一進會分子在抓雞，兩個日本憲兵一人抓一隻豬耳朵往一農戶門外拉，屋子裏的老阿媽拽著豬尾巴往裏拖，豬嚎叫的聲音驚天動地，一個軍曹跑來，對豬脖子猛紮幾刀，豬叫停止了，老阿媽的哭叫與憲兵的狂笑混成一團……
“都給我住手！”吳祿貞邊喊邊跳下馬來，躍身抓住一個撲雞的韓人，“你是一進會的吧？”
“吳幫辦來了——”一個做豆腐的韓人會說漢語，喊了一聲，幾個歹徒一哄而散，乘機說，“他就是日本人派來的總社長，姓李。”
吳祿貞問被抓的人：“魚肉鄉民、為虎謀皮的人還配當社長？”
姓李的身子縮得隻有半人高：“是……日本人……逼著我幹的……”
他說的韓國話，隻有豆腐店老板翻譯才能聽懂，吳祿貞將他甩開，徑直找日本憲兵。他們正抬著死豬高高興興地回去，卻被一個中國人攔住了去路。
“什麽的幹活？”軍曹騎在馬上，滿臉豬血，端著滴血的刺刀對準吳祿貞。
吳祿貞赤手空拳，卻挺身對著刺刀走去：“是齋藤季治郎的人？他讓你們來打家劫財的嗎？”
來人氣宇軒昂，一口地道的日語直呼所長名字，軍曹的刺刀垂下來了，問：“你，你是誰？”
“你們口口聲聲說是來保護韓民的，你們的保護是打罵與掠奪？”吳祿貞繼續用日語說，“你們言行不一、倒行逆施啊，居然肆意踐踏你們聲稱要保護的土地，這就證明了派出所進駐延吉的目的純係謊言！你們侵略中國的罪行不是暴露無遺了嗎？！”
軍曹陡然變色，手一揮，腳一靠催馬要跑：“撤！”
“哪那麽容易？！”吳祿貞乘其不備，拉住他的腳一扯，軍曹摔下馬來，馬韁撒手，不知怎麽就到了吳祿貞的手上，他雙腳一點，輕輕一跳就上了馬，再對他們說，“告訴齋藤季治郎，你們殺一口豬，賠韓民一匹馬！”
吳祿貞轉身跑進村子，真把那馬做了豬的賠償。韓民正紛紛收拾自己的東西，一位白發老人顫抖著雙手遞上一張紙，說的什麽他聽不懂，但一見紙他明白了，那是當地的十社鄉約與甲長的聯名，狀告日本人派來的總鄉約——那人正蹲在一邊發抖。
正在這時，樸吉趕到了，一邊用漢語訴說這個代理鄉約的罪行，一邊將幫辦的話翻譯給韓民聽。吳祿貞讓他捆起那人，說要帶回公署嚴加懲處，讓他把勒索去的東西如數發還。樸吉把幫辦的話一翻譯，韓民們高興得手舞足蹈，都喊他“青天大老爺”，說終於有人給他們做主了，不用再受日本人與一進會的氣了，見時間不早，一個個拉他進家吃飯。
吳祿貞一口應下：“好，我可是要點酒點菜的。”
樸吉翻譯出來，大家更高興，都說這樣才不見外。有的說豬已經殺死了，有的說雞已經捆住了，有的說家裏還有魚。吳祿貞得知後一律搖頭：“今天我吃素，都要素菜。一家也不去，我是南方人，不習慣在炕上吃飯，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進這家不去那家。大家既然有心請我，一家一個菜，都搬到大樹下，我們聚餐好不好？”
聽懂的人連連搖頭，說這樣太怠慢了。吳祿貞笑道：“就這樣好，你們朝鮮的涼拌小菜吃，你們有現成的拿來就是，我拿錢打酒去！”
等吳祿貞騎馬買了酒來，大樹下已經擺開了二十幾個碗，十幾個老人席地而坐，老人外麵是孩子，孩子外麵是青年。韓國人自古以來尊老愛幼，尤其尊重老人，老人在座，青年人隻有在一邊看的份。
吳祿貞抓起一把花生給身後的孩子，問他上學沒有。一個會漢語的老人馬上說：“這裏沒有學校，隻有局子街才有一所，還是日本人教書，我們都不去。他們教的我們不懂，也用不上，後來都不去了。”
吳祿貞大吃一驚：“日本人教？有他們的課本嗎？”
老人說剛開始上了幾天，還有書，連忙叫孩子拿來。一看，上麵還是什麽“獨立自主”“東亞共榮”什麽的煽動性文章。吳祿貞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心想，在反武裝入侵的同時，我們也應該反對文化入侵呀。於是說：“我們不能荒了孩子，在這裏建一所小學好嗎？讓漢人與你們韓民共同管理，兩國孩子同受教育好不好？”
隻有一個漢人老頭問：“私塾不是不讓辦了嗎？”
吳祿貞說：“可以照辦。但應該由學務公所驗明章程，審定課本，不能讓日本人間接利用。”
樸吉喊來了自己的父親與嶽父，吳祿貞拉著他們坐在自己的身邊：“來來來，我敬你們二老一杯，祝你們早結親家。”
樸老爹把這意思對親家說了，兩人當場議定下月就開始造房子，新房落成就讓兒女結婚。吳祿貞答應一定來祝賀，三人的酒杯碰出了酒花。老人們舉著杯子站起來了，一起感謝他們的保護神。
吳祿貞也趕緊站起，雙手把酒杯高高舉過頭頂：“我應該敬大家，感謝大家開墾建設了延吉邊地，祝我們中韓兩國人民的友誼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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