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一曲驚豔

她又跪行一步:“奴雖蒲柳之姿,卻也冰清玉潔,情願為大人紅袖添香、捧羹把盞,大人莫非嫌棄我?”

“不是不是啊,我是有妻子的人了!”

“我早說過,我不要任何名份,隻願意跟隨你。”

“可是我……”他不能說了,他不能說自己是革命黨人,信奉民主自由,主張一夫一妻,他不能說,這可是紀律。隻有雙手扶起她,用手掌抹去她的眼淚:“餘小姐,你的心意我領了,感謝你對在下的錯愛。可我已削職為民了,自己都不能安頓好,家小也無所寄托,哪能金屋藏嬌?”

見他如此堅決,更敬仰他是個正人君子,心想這樣的人是不會辜負人的,於是就勢倚在他的手臂上,香腮帶赤,細語更纏綿:“大人,小女跟定你了,哪怕吃糠咽菜住茅屋也在所不悔!”

“男兒有誌,我是定當大作為一番的。”

“待你真要幹大事業之時,小女決不拖累你!”

吳祿貞此時,已經是由對她的三分景仰、三分憐愛、四分傾心發展到十分不舍了。就勢一把摟住她,兩人臉靠著臉,感覺到她的皮膚細膩而潮濕,一時心動神搖,伸出舌頭,舔去她的淚水。她的小嘴張開來,伸出舌頭立即呼應,把他的舌抵住,柔軟的**讓女人軟成一灘泥,使男人出氣如喘……

兩人正如膠似漆的時候,腳步聲響起,在空****的樓上如驚雷炸響,將兩人分開。餘秀趕緊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吳祿貞站起來親手給她斟酒,等店小二上菜走了後,再遞給她,端起她剛才給自己斟的,兩人一碰杯:“秀,這就作為我們定情之酒吧!”

“大人——”

“不,叫我授卿,別無相贈,口占一詞《西江月》也表我的心誌。”

“好,小女喝下這杯恭聽就是。”她一仰麵喝得底朝天。

吳祿貞手撐著桌子,一字一句吟出一首詩:

“《西江月》戊申秋中,自延吉奉檄回奉天作:

報到金牌罷戍,

空教壯誌飛蓬。

關心明月滿簾櫳,

偏是嫦娥情重。

回首鄉關何處?

長空幾陣飛鴻,

憑捋秋信寄江東

萬裏封侯一夢。”

寄情詩詞,深沉明快、豪放雋永,這才是男兒本色,更讓餘秀敬佩。她提出一個要求:“授卿,你能再念一遍麽?”

吳祿貞不解,但還是又念了一次,語更鏗鏘。聽罷,餘秀站起來靠桌而立,輕輕地說:“授卿,我記下了,既願當你的紅粉知己,豈能不解你豪情壯誌?此時,雖沒有月滿簾櫳,此處,卻偏有嫦娥情重。酒,你慢慢地斟,菜,你慢慢地吞,我也是無以為贈,隻有以你的詞為詞,唱一段作為回報如何?”

“你記住詞了?了得!”

“你且聽來——”她一句京韻叫板,然後唱出兩闕反二黃,旋律凝重,節奏緩慢,將淒楚悲憤的《西江月》情緒盡情表達出來了。這次不像往日在舞台上那麽低婉,她唱得激越高亢,**氣回腸,在隻有兩人的樓上產生巨大的共鳴,比舞台上的效果更為突出。

吳祿貞聽得如癡如醉,持筷敲碗,為她擊節伴奏,將十分詞意,嚼出了十二分的意境。吳祿貞醉了,餘秀癡了,窗外樓下突然傳來一陣狂叫:“唱得好啊!好——”

大街上嘈雜的叫喊驚擾了兩人的仙境,吳祿貞惱火地跑到窗口,探身向下麵吼了一聲:“亂叫什麽?擾人靜雅,散開散開!”

他雖然穿著便衣,那氣度也非同一般,一張口,湖北官話更與眾不同,惹人注意,人群中立刻有人猜測這人是誰?正在這時,總督府差人正奉命來找吳祿貞,到他家中聽夫人說在七星樓,趕來正看見他探身出來,連忙喊:“吳參議,總督請你回府去——”

他這一叫,大家頓時明白其身份了,議論紛紛:

“原來是總督府的吳大人啊!”

“聽說才從延吉回來不久,幫辦被撤了……”

“撤他職務的人真是有眼無珠,連日本人都怕他的,這樣的人朝廷卻容不得他。”

“不是他,間島早被日本人全占領了!”

“何止間島,連吉林恐怕都保不住……”

底下的人不但沒有散去,反而越圍越多。百姓心中有杆稱,口碑相傳,更將他神話,於是都圍在下麵一睹英雄風采。

差人一喊,吳祿貞反縮回了身子。見不到人了,差人以為他會跟著下樓來,卻半天不見人。隻有走進飯店,就要上樓去請,在樓梯口被老板攔住了:“官人,樓上不營業,被包了,請留步!”

差人大叫:“我是奉總督之命來請吳幫辦的!”

吳祿貞在樓上聽見了,大聲對樓下喊:“這裏沒有幫辦,隻有吳祿貞,要找他的上樓來!”

老板這才放行。差人上樓一看,包廂裏隻有兩人,一男一女,臉色赤紅,酒菜初動,才知來得莽撞。可為了差事,隻得請安,然後把來意說了一遍。

“回府議事?”吳祿貞聽了咧嘴一笑,他回來多日了,徐世昌當不知道一樣,一次也沒召見過。有回他找了去,卻別門人攔住,說總督不在,他氣得再也不去督府了。

“是的,總督說有緊要公務,需要大人去商議一下。”

現在找去幹屁事?吳祿貞沒好氣地說:“既然總督撤了我的職,那就是不要我辦事了,還叫我回去幹什麽?餘小姐,我們喝酒!”

兩人旁若無人地你一杯、我一杯,邊吃邊說,說說笑笑、推杯換盞,旁若無人,急得差人團團轉,隻有跪倒地上哀求:“吳大人,間島軍情如火,日方新任日使伊集院提議界務辦法,朝廷要你立即趕赴京城提供谘詢。”

聽說間島的事情,酒杯滯留在唇邊,吳祿貞喝不下去了,他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擱,杯中酒濺出一半,重重地吼出一句:“知道了,就說我知道了!”

差人不知他什麽意思,嚇了一跳,趕緊回去報告。餘秀又給吳祿貞斟滿酒,他端起來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告辭道:“我該走了!”

“還有兩道菜沒上來呀,我的話也沒說完……”

“無須再說!意在杯中,話在酒中,情在心中,這裏全知道!等我大展宏圖的那天,再來領你的心意吧!”吳祿貞拍拍胸口,頭也不回地下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