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見曹衡縮脖抱手,小臉發青,抬手在他眉心一點,輸入一道真氣。曹衡身子一顫,就感到一股熱融融的暖流順著經脈直下,寒意大減,說不出的舒服。

黑衣人道:“盤膝坐下,本仙人先教你禦寒取暖的法門。”

曹衡如今對這位無所不知的大夢天君敬畏無比,乖乖盤腿坐下,耳中聽到黑衣人沙啞的聲音徐徐道:“意在氣先,氣在形前;瞑目吸氣,意守丹田;摒棄雜思,靈台無塵;止念坐忘,定觀入靜─”

這聲音仿佛含有一種無形的魔力,漸漸的曹衡心頭一片寧靜,忘卻了寒冷恐懼,神思跟隨聲音而動。

過了良久,曹衡丹田微微生出一團暖意,好像有一隻小蝌蚪在小腹裏鑽來鑽去,煞是有趣。他被弄得麻癢難當,忍不住“咯咯”輕笑。猛聽到黑衣人低喝道:“抱元守一,神融氣海,不得發笑!”

曹衡一凜,趕緊收攝心緒,全神貫注在那團暖暖的真氣上。

他自幼隨父母修煉太霞派心法,已小有根基。日前服食了石棘膽汁與九生九死丹這兩樣天地珍品,築基培元,不啻有脫胎換骨之效。隻是年紀幼小,而太霞派的心法又殊不相稱,才未能顯露其中的無上功用。

黑衣人將太炎心訣化繁就簡,授予他入門的基礎心法。盡管不能立竿見影,一蹴而就,但假以時日曹衡的修為勢必青出於藍,遠勝乃祖。

饒是如此,曹衡的進境也比尋常孩童快了不知多少倍。那團暖流漸漸成形,繼而集絲成束在丹田內綿綿不斷緩緩流轉。每循環上一圈,好似又輕靈渾厚了稍許。這種感受實難言表,如同有一縷青煙冉冉繚繞,格外受用寫意。

待蘇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好端端的縮在被窩裏。曹衡大為訝異,揉揉眼睛發呆道:“我昨晚是在做夢,或是夢遊了?”可細心體察,丹田暖融融仿佛有清泉潺潺流動,大異以往,好像那又不是夢。

此後數日,曹衡每晚夢裏來,夢裏回,與那位大夢天君相會。有一晚他躺在**睜大眼睛想撐到天亮,好看看如此一來大夢天君還會不會現身?孰知午夜一到,微風乍起,自己又不爭氣的合上眼簾沉睡過去。

他畢竟是個孩子,而曹彬當初對兒子的評價一點不錯,膽大任性。遭遇此等怪事竟甚感離奇刺激,慢慢恐懼之心盡去,反盼望著每晚早早入睡,等待大夢天君的到來。

大夢天君也從不爽約,將太炎心訣悉心傳授,言辭雖厲,倒也不會打罵。曹衡天資聰穎,往往也是一點即透,絕不需大夢天君重複第二回。有些心法因他修為不到,修煉時稍嫌生澀,天君便會以自身真元導引,助他闖關。

偶爾兩人閑聊幾句,大夢天君說起曹府的情形了若指掌,甚至連曹衡上學時捉弄錢老夫子的事情亦清清楚楚,小家夥聽到兩眼幾乎發直。

四五天下來,曹衡的太炎心訣漸有小成,也不再畏懼石室的寒冷。愛子的這些變化本難瞞過曹夫人的眼睛,但她卻從不過問,好像一無所知般。曹衡牢記大夢天君的告誡,娘親不問,他自樂得不說,當作自己最寶貴的秘密守口如瓶。

這日半夜,黑衣人又將曹衡引到石室,兩人盤膝對坐。黑衣人並未像前幾日那樣開始教授心法,而是冷冷問道:“曹衡,你今天下午又和曹胤打架了?”

曹衡早習慣天君說話的腔調,嘻嘻一笑道:“我和他瞞著旁人,在後花園的假山洞裏又偷偷幹了一架。天君教我的心法果然厲害,那小子的拳頭捶在衡兒身上,就像撓癢癢一樣,遠不比從前那麽疼了。”

黑衣人哼道:“沒出息,沒被打疼就沾沾自喜,樂翻了天。你還差得遠,他若打你不著,那才算本事。”

曹衡喜道:“天君,您要教衡兒倒懸石壁的本事了麽?”他念念不忘的便是這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黑衣人淡淡道:“你低頭看看地上。”

曹衡垂首打量,才瞧見石室光滑如鏡的地麵上,忽然多了一幅方圓三丈的圖形,圓圓的畫了一圈。每一道線條都棱角分明深嵌入地,更依據方位鐫刻了“幹、坤、坎、離”等篆字。自己小屁股待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圖形中央的一個小圈裏。

曹衡撓撓腦袋,驚奇道:“天君,這是您用鑿子打上去的麽?”

黑衣人哼了聲,地上的九宮陣圖是他早先用指力勾劃,居然被小家夥想到了鑿子上去。他嗬斥道:“哪來那麽多問題?你莫小看了身下坐著的這幅圖形,一旦配以六儀、三奇的變化運轉起來,奧妙無窮,功奪造化……你還有什麽問題?”

就見曹衡蹙著小眉頭,怯生生的問道:“天君,什麽是六儀、三奇啊?”

黑衣人雙目精光閃動,瞪著他半晌方道:“書到用時方恨少,你不是一直以為百無一用是書生麽?”

曹衡紅著臉低下頭,心裏卻嘀咕道:“不說就不說,好稀罕麽?明天我去請教錢先生,他一準知道。”

黑衣人繼續道:“我教你的奇遁七十二式身法,即從九宮、六儀、三奇的諸般變化中衍生而出。你修為尚淺,需從最基本的口訣、步法學起,本仙人這才特意畫了九宮陣圖,輔以修煉。

“真到了高手對決、生死一發之際,又有誰會容你先在地上畫好圖形再動手?難不成你拔出劍來,先招呼說:‘哎喲,對不起,閣下請稍歇一會兒,等我在地上先劃幾個圈?’”

曹衡又被逗得“噗哧”一笑,道:“那可得多帶幾支炭筆,才能走哪兒畫哪兒。”

黑衣人道:“有了炭筆也是不成的。高手相逢,天上地下、湖海山嶽無處不可一戰。這些地方,你又往哪裏畫去?那時就需牢記‘身外無畫,心中有畫’。而什麽時候你能把心中的那幅九宮陣圖也盡數忘卻,才能算真正的窺望到其中真髓。”

曹衡用心思索,點點頭道:“天君,這話的意思我明白啦。就是說衡兒不能拘泥於腳下既有的陣圖步法,而要做到心中有圖。可這也不算厲害,唯有完全忘記九宮陣圖,把天地虛空也當作九宮諸象,才能隨心所欲,無往不利,對不對?”

黑衣人微笑道:“難得你能想到這些,也不算太笨。好,我們先來學一學由幹位開始的八種身法變化。憑你資質,今晚或許能學得一式。”

一個用心教,一個認真學,在靜謐無人的石室裏,曹衡恍若步入了一個夢想不及的奇妙殿堂。隻覺得大夢天君的話語字字珠璣,精妙無窮,偏又能深入淺出,說來毫不晦澀枯燥。

花了一個多時辰,曹衡果然初步領會了奇遁身法的第一式心訣,在九宮圖中走得有模有樣。開始他尚有賴黑衣人的不時提醒和腳下所畫的方位遊走,到後來,黑衣人將他眼睛用黑布蒙上,也不會踏錯半步。

這第一式的身法變化,源自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一招“順手牽羊”,自幹位起而至中宮止,又可細分出若幹不同的步法。也難為小曹衡記性奇佳,舉一反三省了黑衣人許多口舌氣力。

待練的大致純熟,黑衣人便命曹衡拋開腳下步伐,心凝丹田流轉真氣,修煉太炎心訣。小家夥一邊在陣圖中遊走騰挪,一邊練氣運功,這般修煉的方法著實別開生麵,但也事半功倍,令他受益無窮。

次日曹衡醒來,頓感小腿酸脹,足心生疼。他急忙按照大夢天君教的練氣心訣催動丹田真氣流轉數圈,疼痛略減才起了床。

早晨的課上,曹衡將“六儀”、“三奇”等一一向錢老夫子求教。那錢老夫子果然博學多才,對答如流,甚至取筆在紙上畫了起來,不過圖形歪歪扭扭和遊方道士塗鴉的鬼畫符差不多。

中午放學,孫二笑嘻嘻進來稟告說曹彬打從京城回來,還帶了一車的年貨。曹妍與曹衡歡呼雀躍,一路蹦跳去見爹爹。

午飯後眾人在書房小聚,曹彬說起走鏢趣事與京城見聞,讓二小大為神往。曹衡趴在曹彬的腿上道:“爹爹,下回你再出門,定要帶上衡兒和姐姐。先生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整日窩在巢裏的鳥雀永遠長不大。”

曹彬哈哈笑道:“好小子,幾日不見果有長進。不過行鏢非同兒戲,那是刀口舔血的差事。你現在還小,等大些再說吧。”

曹衡嘟囔道:“人家過完年就八歲了,哪裏還小?錢先生說,有誌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錢先生還說─”

曹夫人笑著牽起兒女,道:“好啦,咱家的兩位小英雄該午睡去了。你爹爹和錢先生還有話要說。”

曹妍乖乖聽話,隨娘親出了門。

曹衡走到門口反身探回小腦袋來問道:“爹爹,有沒有一位神仙叫做‘大夢天君’的?”

曹彬一怔,忽見林熠向自己使個眼色緩緩點頭,當下會意嗬嗬笑道:“那可是位了不起的仙人,法力通天,與日月齊輝。衡兒為何問起他來了?”

曹衡一搖頭,臉上不自禁的露出得意之色,口風倒緊得很,道:“沒什麽,我隨口問問。”這才興高采烈跟著曹夫人去了。

曹彬把門從裏鎖上,微笑道:“林兄弟,你這位先生實至名歸,做得可真不賴啊!”

林熠也不相瞞,把近日教導曹衡的事說了,包括自己深夜傳功,假扮子虛烏有的大夢天君,教授曹衡太炎心訣與奇遁身法的經過也簡略道明。

曹彬又驚又喜,恍然道:“難怪衡兒問我‘大夢天君’是誰,我還當是你教書時編的什麽故事,原來如此。”

林熠從袖口裏取出一隻卷軸,遞給曹彬道:“這是小弟前兩日繪製的奇遁身法圖解與注釋,大哥若有不明之處,咱們再來研究。”

曹彬雙手珍而重之的接過,謝道:“林兄弟,愚兄就厚顏收下啦。我也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清單上的東西總算置備齊全,現都藏在密室之中,你可要看上一看?”

兩人穿過暗門,到得那座圓形的靜室裏,諸般鑄器煉符的用品滿滿當當堆了一地,分門別類擺放齊整。其中最為醒目的當屬一尊三尺多高的鼎爐,乃太霞派的寶物,也被曹彬搬來。

曹彬問道:“林兄弟,你看還少什麽?愚兄好趕緊補齊。”

林熠笑道:“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小弟打算借石棘內丹煉製七道‘神雷驅魔符’,雷為陽之魄,以午時煉製最為妥當。

“我正可乘這會兒工夫設置法壇,加緊準備。等明日午時淨心存思,沐浴更衣後即可開始。不過,還要勞煩曹大哥替小弟打個下手,可莫叫委屈。”

兩人忙活了一整下午,將法壇築成。法壇設在石室中央,分作三層。最高一層上懸三清聖像,案上供著米酒、水果、香燭、金剛劍,另有調配妥當的朱砂,從神霄宮請來的黃紙等物事。

每一件東西的放置位置都大有講究,絲毫錯不得,更莫遑論顛倒了擺放的先後秩序。

第二層法壇依照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方位供起四道木牌,木牌上所繪皆乃九天諸神,麵向三清,神威凜凜。

最外一層的法壇祭起八道符咒,上麵繪著形態各異的朱紅圖案,乃是引雷令符。

另外壇前壇後都刻有一道法印,遙遙相對。每層法壇的青磚地麵上,也都被林熠刻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文字,卻是道家所用的龍章鳳文。但各門各派的寫法也不盡相同,愈發惹人好奇。

曹彬站在石室門口,搓手歎道:“真沒想到築座法壇也這般辛苦細致,由此可知那些遊方道士是多麽害人了。”

林熠笑道:“那也未必。不同的靈符自有不同的效用,如等閑驅鬼求財,請子祈運,便不需這等繁瑣。而要煉製一道‘天符’,則不僅法壇的規模大上數倍,損耗的時力亦非小弟力所能及。不過我旨在煉出幾道神雷驅魔符保身安命,也不用太過講究。”

曹彬看了眼桌案上的黃紙,問道:“林兄弟,愚兄聽說也有人將符咒畫在棗木板上,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林熠道:“何止棗木板,其實可供畫符的材料林林總總不下一百之數。常見的有如黃紙、柏木板、棗木板、布、絹絲等,就連石塊、磚、瓦也能畫符。平日用的最多的還屬桃木板,以借助其驅魔辟邪的靈力。

“而施咒的方法也五花八門大相徑庭,例如筆咒、墨咒、水咒、硯咒、朱砂咒等等。”

曹彬道:“哦,想不到煉符之中竟有這麽多學問。”

林熠嘿嘿一笑,說道:“這些隻是尋常小道,曹大哥若感興趣,閑暇時小弟亦可與你研討一番。什麽咒語、吉日,什麽日君訣、月君訣、天綱訣,什麽舌尖書符、淩空書符,保管讓你聽得昏昏沉沉,懨懨欲睡。”

曹彬大笑道:“這就叫做:‘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累彎腰。’”

翌日晌午,林熠早早的放學,與曹彬沐浴更衣,進入密室。

兩人在法壇前停住,林熠說道:“曹大哥,小弟就要開壇煉符,稍後不論遇到任何情形,你都不可妄動,隻需在旁觀瞧,小弟自會掌握分寸火候。”

曹彬頷首道:“行,愚兄好比一個看客,就在台下瞧林兄弟如何唱戲啦!”

林熠緩步登上法壇。身披一件黑色太極法衣,足穿一雙七星雲履,頭頂銅簪束發,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走到神案前靜立片刻,瞑目存思,摒除雜念,才燃起九炷煉自漱心庵的神香,恭恭敬敬插入香爐,口中低聲禱告,行跪拜大禮。

禮畢起身,林熠雙手捧起神案上所供的金剛劍,執於右手,左手一捏法訣,念念有詞,腳下禹步徐行,步罡踏鬥進入忘我之境。金剛劍緩緩亮起一泓光芒,汩汩流動越來越亮,發出低低的清越鏑鳴。

一蓬淡淡的金色光團從劍上湧出,霧濛濛的一片往四周擴散,瞬間將整座法壇籠罩,充盈著一種肅穆莊嚴而又恢弘奇異的氛圍。

曹彬遠遠站著,屏息凝神靜觀林熠施法,心中清楚此刻林熠的神思正交融天地,入道出世,故此不敢稍有異動,唯恐有所驚擾。

當金色光霧接觸到法壇前後篆刻的法印與龍章鳳文時,這些深烙入石的文字圖形,驀地煥放出炫目的光華,自下而上形成一道光束,與金剛劍的光芒合而為一,掠影浮光,冉冉升騰。

“叮─”一記清脆如鍾罄的響聲傳出,法壇上祭起的三清聖像、四象神牌與八道引雷令符由內而外次第亮起,金光煌煌,氣勢磅#。

林熠身形繞轉法壇,金剛劍翩如起舞,左手法印變幻更疾,手指捏、彈、劈、點教人眼花撩亂,目不暇接。忽然腳步驟停,振臂虛點金剛劍,向著八道引雷符遙遙一指。引雷符無風而動,獵獵飄**,金光越發濃烈,隱隱響起風雷之聲。

林熠雙手擎劍高舉向天,目光仰視仿佛能洞穿樓宇直麵蒼穹。身上的黑色太極袍服衣袂翻飛,頭頂青色水氣濛濛蒸騰,已將真氣臻至峰巔。

“喀喇喇─”驚雷如鼓,憑空響動,震得密室裏嗡嗡回響,曹彬氣血翻湧,朝後不由自主的退出兩步。林熠恍若未覺,左手輕輕一揚,撒出一蓬紫金色的粉末,正是由石棘獸內丹研磨製成的符媒。

金粉如雨熒熒閃光,均勻的飄浮在法壇上空,紛紛揚揚煞是好看。驀地“轟隆隆”雷鳴更烈,四象神牌同時顫動,光柱上方赫然開裂一道缺口,光滑如鏡,清澄如潭,八道引雷符不約而同飆射出一束金芒匯入其中,大風驟起。

那些金色粉末宛似飛雪,被席卷進鏡潭內消失無影。

林熠麵色沉靜,飄飄欲仙,右手高擎金剛劍一咬舌尖,低喝一聲道:“咄!”一股血箭激射而出,灑濺劍刃。金剛劍殷紅閃亮,劇烈顫鳴,似在威嚴召喚。

上空鏡潭“轟隆、轟隆、喀喇喇─”連響不斷,一聲比一聲疾,一聲比一聲厲,終於一道金光閃閃的雷電勃然奔湧,擊中金剛劍尖,束集成流水銀泄地般洶湧直下,破入林熠軀體。

林熠身軀猛烈振**,卻始終保持平衡舉劍向天,再噴出第二道血箭。

狂雷奔騰,金瀾如洪,引自天地間的神雷靈力浩浩湯湯,透過金剛劍傳遞到林熠的體內。林熠的衣衫遽然熾光大放,仿佛幻化作雷神之體,不斷吸納著金色雷光。

曹彬看得心搖神馳,震撼之情難以言喻,呆呆望著林熠,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看到金雷越加的密集澎湃,從光柱上方絡繹不絕的劈落,林熠如同山嶽橫亙,屹立挺拔,將一道道雷光引入身體,好比是百川匯海,生生不息。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林熠的周身已布滿雷光,滾滾流動,金剛劍上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痕,顯然他的承受力已到滿盈。林熠雙目猛瞠,揮手一鬆喝道:“去!”金剛劍應聲騰空,直射鏡潭,“啪”正插在中心。

鏡潭光幕猛烈搖曳,金雷凝滯潭口隆隆翻滾,再不劈落,片刻後動靜減小,似在徐徐收斂。林熠不為所動,快步走到神案前執筆沾墨,體內真氣流轉引導神雷靈力遊走周天,最後匯聚在手太陰肺經,注入筆端,引而不發。

他深吸一口氣,清聲吟道:“丹石鎮凶魔滅鬼崩研書靈符三界通行急急如律令─”彎曲左手四指指尖,唯有食指平伸,指尖朝上,化作日君訣,提筆疾書黃紙。筆尖的朱砂雷力水乳交融化為圖符,緩緩融入紙中蟄伏。

如是右手揮筆不停,左手不斷變化日君、月君、天綱諸訣,一張神雷驅魔符巍然成形。

畫完最後一筆,林熠毫不停頓,倒轉筆尖,將體內剩餘的神雷靈力盡數灌注筆頭,心筆合一,天人相通,如同耗盡全身力量般猛向靈符點擊三次,凝聚筆頭的金光漣漪在符上擴散、消融。

林熠身軀一晃,臉色蒼白,揚手召回金剛劍,指劍赦符,而後提起靈符繞香爐疾行三圈,總算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

此刻他已汗如雨下,全身的精力宛如被榨幹了似的疲態盡顯,但神色中卻洋溢歡愉欣喜之意。

雷聲漸隱,光柱上空的缺口徐徐合攏消失,金色光霧也開始暗淡。曹彬始從震撼中醒轉,耳朵裏兀自有“隆隆”的奔雷悶鳴。

林熠雙手小心翼翼提起神雷驅魔符,上下打量,如釋重負的長籲口氣道:“成啦!”

曹彬趕忙闊步迎上,伸手扶住林熠,擔心道:“林兄弟,你沒事吧?”

林熠微笑道:“隻是稍許感到心力交瘁,卻未牽動傷勢,並無大礙。隻要休息一宿,明日當可緩過勁來。”

曹彬感歎道:“真沒想到煉一張靈符竟要耗費林兄弟這麽多的精力,愚兄的那幾道靈符不煉也罷,累壞了林兄弟委實得不償失。”

林熠搖頭道:“曹大哥不必過慮,小弟自有分寸。你可看到符上閃爍的點點紫金色光芒?那便是石棘獸的內丹所化,有了它小弟省力許多,絕無問題。”

曹彬知拗不過他,順從道:“好,好,咱們明日多休息一天,隔日再煉。”

林熠笑而不答,法壇金光褪淡,又恢複到初時的寧靜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