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想知道。

“不要……再問了。”閔澤秋再次變得壓抑,極力阻擋著自己的思緒。

林夢夢苦苦地笑了起來:“閔澤秋,我恨你!”說完,扭開了頭。

“對不起。”他低語,“如果不是我的不負責任,你不會認識裘連翊,也不會……發生這許多事,夢夢,是我對不起你。”他傾身,跪在她麵前,頭用力壓在她的床頭。

男兒流血不流淚,閔澤秋算不上裘連翊那樣的強者,但也是一身正氣的人,如今七尺男兒跪在自己麵前……

林夢夢的眼淚終是給逼了出來。“你總算……知道!”

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最想倚靠的是他,他卻將她拋得遠遠的。

“既然知道,總該告訴我原因吧。”

“不,夢夢,我不能……”他痛楚地壓抑著,就算到了這種時候都不願意告訴她!林夢夢流夠了淚,閉上了眼:“算了,我也不想問了,你起來吧。跪在這裏,不好看。”

閔澤秋的手伸過來,緊緊地抓上了她的手:“夢夢,是我軟弱,是我無能,才會讓你受這麽多的苦!餘生我會用命來償還對你的虧欠的!”

“不要動不動說命,要想償還我,就好好活著!”莫要像她這樣,每日裏等著死期。

要是她不會讀心該多好,便不會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死,也不會這般無助。如果不會讀心,估計一切都不會發生,她雖然疲勞地在老媽的轟炸下活著,至少還能陪她一輩子。

世界,沒有如果。

下午,閔澤秋趁她睡著的時候離開。她其實並未睡著,隻是見不得閔澤秋那副自責的表情,還有極力壓抑的頭腦。他一走,她便睜開了眼。

她下了樓,想去透透風。樓下空氣很好,陽光譜照,一切都幹淨有生氣。林夢夢鬱結了好久的心情終於好起來,她坐下,閉眼懶懶地曬著太陽。

總覺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睜開,一眼便看到了對麵停著的那輛車。那車似乎早就停在了那裏,她並未多過注意,但此時,車側卻倚了個人——裘連翊!

他正在抽煙,臉是朝著這邊的,有沒有在看她卻並不清楚。

怎麽會在這裏見麵!

有那麽一秒鍾,她以為他是來看她的,但馬上,另一道身影飄到他身邊,是那天那個女孩。女孩怯生生地和他說著什麽,像是做錯了事,他撫了撫女孩的肩膀,是安慰的意思。

林夢夢站了起來,轉身走回去,不想看到這些畫麵,也不想在他麵前裝可憐。即使自己真的很狼狽,很可憐,也不想在他麵前表露出來。

她進了電梯。

因為步子邁得緩,一隻腳才踏進電梯,門就要關閉,眼見著她就要被夾住!其實電梯門都有安全防護,夾一下不會傷人,而且會自動彈開。她並未在意,繼續往裏走,一雙手伸過來,將她拉了出去!

那手勾著她的腰,因為力氣大,輕輕巧巧將她勾出去。她回頭,看到了裘連翊,他的臉色很不好。

“謝謝。”該有的客氣,自然不能少。她禮節地道,不知道為什麽,被車撞了一回,對他的感情便不再那麽濃烈了,可能是看清了事實吧。

她主動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裘連翊沒有回應,目光死死地盯在她身上。她轉頭,又去按別的電梯。電梯都還在半路上,一部都沒有停下來,這意味著,他不走的話,兩人將會呆更久。

她不舒服地扯了扯許久都沒有梳洗的頭發。她的頭發不同於別人,別人都是光滑如瀑,她的卻蓬鬆柔軟。

“把自己弄到住院了?”他終於出了聲,問。語氣裏有著明顯的不悅,和以往他生她氣的口吻一樣。

林夢夢點頭,應得輕描淡寫:“不小心,發生了個意外。”她沒有告訴他,是因為看到他和那個女孩親密,她才會恍惚,最終連走入車道都不自知。她不想自取其辱,更不想拿著這些來讓他可憐自己。

他再次沉默,沉沉的眸光卻鎖著她,要將她吃掉的架式。林夢夢覺得呼吸都困難了,想打破這氣氛,朝他綻唇:“怎麽,看病啊。”

“取藥!”許久,他才應聲。

林夢夢隻是“哦”了一聲,不去詳細問。他這身強體壯的,應該沒有病,需要藥的估計是那個女孩。不過,裘宅不是有家庭醫生嗎?

當然,這些都不是她該去考慮的。

看到電梯重新下來了一部,她也不管通向哪兒,跨步進去,“再見。”其實,她自己知道,估計是永遠都不會見。

電梯一重,他跟了進去,不回應她的話。

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林夢夢索性依著牆壁閉眼凝神。

久病加之流產,她的臉白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眼皮上浮著條條靜脈血管,那般明顯。皮膚白,加上晚上哭得多,所以會這樣。

她的身體落在寬大的病服裏,愈顯羸弱,整個衣服都空****的,幾乎風一吹就能跑。

裘連翊沉著眸站在她對麵,自然將一切看在眼裏,他的表情並沒有變化,而是伸指去按了另一個鍵,到十樓便離開了。

直至他離開,她才緩緩睜眼,看著重新關閉的電梯門,有種恍然不真之感。

才進病房沒幾分鍾,一夥醫學專家就進來了,說是給她進行全麵的檢查。這些人個個頭發花白,一看就是經驗老道的醫生。她當是閔澤秋怕自己沒好全又叫人來,卻沒看到他本人。

這些醫生,從婦科到骨科到腦科,都有,幾乎集聚了整個醫院的精英,有兩個還是從外院臨時請過來的。大家對她的身體情況進行詳細檢查後,又是一番叮囑。林夢夢一一應下,等到這些人離開才能喘一口氣,卻從這些人的大腦裏知道,他們都是院長請來的。

自己跟這院長也沒有交情啊。

她理不清楚,也不想去理,順手拾了隻梨洗了,坐在醫院走廊裏啃了起來。

“怎麽坐在這裏吹風!”一道聲音傳來,是閔澤秋!他的聲音透著不快,好在表情依然溫潤。

林夢夢朝他嘿嘿發笑:“心裏燒得慌,想吹風降降火。”

“想降火,我給你倒水,千萬不能再出來吹風了。你現在身體弱,抵抗能力差,若是吹病了就麻煩了。”他撫著她的發道,臉龐裏的溫柔能淹死人。隻是,她對他的溫柔再不會生出以前那種感覺,這連林夢夢自己都想不清楚。

“進房吧,我媽說,受內傷的人樣樣不能馬虎。”他扶著她往房間走。林夢夢抬頭,看到靠窗的位置裘連翊不知何時到來。他手裏提了東西,應該是給樓下那女孩的吧。他離得近,他們的談話他應該是聽到了的。

林夢夢的眼睛閃了一下,湧出一股傷感。她知道,他不會是為了她而來的。他果真沒有再走近一步,而是轉身下了樓。

心口又是一痛,她在那裏捶了幾捶。亦知道,裘連翊不是有情之人,他能寵她,亦能棄她。在情愛上,他永遠比她撒脫。

放下吧。

病房的窗戶對著停車場,之後的每天,她都能看到裘連翊的車停在那個位置,自己站在車外抽煙,一抽就是好久。每次那女孩出來,他才會走。

她苦笑一下,將窗戶關閉,不想再去看。

第四天吃晚飯的時候,她拉了拉閔澤秋的袖:“我想出院。”

閔澤秋自然是疼她的,去問過醫生,確定並無大礙後,帶著她出了醫院。她特意走的後門,隻是不想碰到裘連翊,卻沒想到,裘連翊和那女孩卻偏偏從後門進來。

四個人,狹路相逢。

林夢夢的道行本就淺,這會兒白了一張臉。

裘連翊並未表露過多的表情,卻終是停下來,目光深幽,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女孩的聲音怯怯地傳來,看著他。女孩的年齡並不大,可能跟自己差不多,這樣的組合,絕對的叔侄配。

裘連翊最終抬步,半點不曾落眸在林夢夢身上。林夢夢隻兀自蒼白著臉,連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一副寬厚的胸膛推過來,將她揉入懷抱:“夢夢,如果想哭,到澤秋哥懷裏哭。”

閔澤秋就是這麽細致溫柔的人,就算知道她心裏的悲傷不是因為他,都願意無條件地借她懷抱,寵愛他。

林夢夢強掃忍著眼淚,搖了搖頭:“我們走吧。”

這滿眼的淚,隻強撐到車上便徹底崩潰,在裘連翊看不到的地方,她痛快地發泄自己的情緒。閔澤秋看到,心口又是一陣辣辣的疼,隻抱著她,一句話都不說!

林夢夢沒想到自己能活著走出醫院,更沒想到的是,竟然能挨過半年之期。當半年的最後一天離去時,她還神奇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理不清,到底是因為時間沒算準還是因為自己離了裘連翊這個詛咒就自然破滅了,還是別的。

總之,她活生生地呼吸著。

閔澤秋沒有帶她回家,而是去了他的另一處公寓。公寓挺大的,有許多間房,裏麵收拾得齊整,一應的東西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