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辦公室裏，裘連翊沉臉走進來，身上的冷氣幾乎能將人凍死。林夢夢縮著小肩膀低頭站在他麵前，一聲不吭。她的臉上臂上不同程度掛彩，狼狽不堪。

對麵，女孩子哭聲一片，她們也衣衫不整，臉上的傷雖然淡些，但都掛了彩。五個打一個，林夢夢的虧自然會吃得多一些。不過，此時聽來，反倒像她們才你受害者。林夢夢平日愛哭，這會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就是不流一滴眼淚，倔強得很！

“這位是？”對麵走來一個中年男人，看到裘連翊進來就朝林夢夢走，明顯驚訝，出聲問。

裘連翊的眉沉了沉，“我妻子。”這三個字，他說得很沉。想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別人打架，他這做老公的該有多丟臉。

林夢夢捂了一下臉，是尷尬。

“幸好剛剛沒有把她送警局去！”那男人在心裏嘀咕。

“發生這種事，驚擾到裘先生，真是抱歉。”原本進來時還瞪過她一眼的，這會兒卻主動道起歉來，臉上有討好的顏色。

嘴上恭謹，心裏卻不是這樣。

“不過是爵爺的一條狗！要不是看在爵爺的麵子上，這件事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算！”

林夢夢探測到這意思，嗖一下子抬起了頭朝那人猛瞪過去，“誰是狗！你說誰是狗！你才是狗，你們全家都是狗！”

林夢夢說的是中文，那人沒聽懂，但她的憤怒都看在眼裏，嚇得退了一步，驚詫地去看裘連翊。裘連翊雙目一瞪，朝向林夢夢。林夢夢耍了一半的狠自動熄滅，退了回去，眼睛卻依然帶著火去瞪中年男人。

“帶她回去！”他朝門口的保鏢出聲。

因為林夢夢逛的是內衣店，保鏢們不好進去，隻在門外守著，卻不想會發生這種事。保鏢們個個臉上掛著自責，此時哪敢遲疑，迅速走來，一左一右地來架她。林夢夢甩開了手，“我自己走！”

“翊哥哥，好痛好痛啊。”背後，海樂兒的聲音傳來，又嬌又軟又委屈。不用看都能猜出來，這會兒，她一定是抱著裘連翊裝可憐了。

林夢夢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到底沒敢停下來，大步下了樓。

回到家，桌上早就擺上了食物，林夢夢這才想到，自己連午飯都還沒吃。本來是沒什麽味口的，但想到裘連翊回來一定會生氣懲罰她，還是決定先吃飽了再說。就算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才吃到一半，門就開了，裘連翊走了進來。他的低氣壓強勁襲來，第一時間凝結了林夢夢身上的血液。手上的動作一時停下，她再也不敢吃東西，留在嘴裏的那一口都沒敢去嚼。

裘連翊站在離她三米之外的地方，也不說話，沉著眸子看她。即使這樣，林夢夢還是覺得全身不暢，小心髒都給拎了起來，不敢落下去。

最後，她放下筷子，走過去趴在沙發上，用背對著裘連翊。

“你這是在幹什麽？”裘連翊終於了出聲，問。

她老實回答，“不是要打屁股嗎？你打吧。”雖然打屁股挺讓人尷尬的，但今天自己也讓他丟臉丟到家了，要打就打吧。

她把頭埋進了雙臂間，因為緊張，小身板都縮成了一團。

裘連翊抬步走來，林夢夢緊張得更加縮緊身子，連呼吸都不敢有。他隻是從她身側走過，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頭。

“說吧，怎麽回事？”他問。

林夢夢驚訝於他為什麽不打自己，聽到他問，也不敢猶豫，實話實話，“她們罵我父母！”

就算這個可以原諒——

“在辦公室裏的時候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莫名其妙對人發火？”他音量不高，但聲音裏的緊繃一點兒都沒有緩下來。

林夢夢一下子拉長了脖子，臉上顯露了憤怒，“他罵你！他嘴上沒說，卻在心裏罵，我不服氣！”

“林夢夢！”

裘連翊呼了一下她的名字，卻沒有再說什麽。眼前這個小女人是該打的，可此刻，他一點打她的想法都沒有了。原本的怒火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半點都不見。片刻，他走來將她扶起，“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許打架了，聽明白了沒有？”

林夢夢勉強勾了勾脖子，“如果他們不罵我父母不罵你，我保證不打架了。”

裘連翊給她的話說得眼睛一瞪，手都舉了起來。以為他要打人，林夢夢嚇得迅速縮了脖子，哪知他隻是在她發頂重重撫了一把，也沒說什麽。歎一聲，片刻收了手，“把飯吃了吧。”

說完話，他進了書房。

林夢夢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懲罰這麽輕易地就過去了。他雖然沒有打她，但看起來很不開心呢，一定是因為她不懂事失望了吧。想到這，林夢夢的心情也沉入了穀底，根本沒有味口再去吃午餐了。

裘連翊一直呆在書房裏，連水都沒出來喝一口。林夢夢也不敢亂走動，乖乖地坐在沙發裏，低頭玩手機。玩一會兒不忘朝書房張望，緊閉著的房門隔絕了她的視線，根本沒辦法看到他。

林夢夢不知道第幾千幾百次歎氣，肩膀都垮了下去。寧肯被全世界拋棄，也不想裘連翊不理她。

酒店送來了晚餐，雙人份的。她看著擺在桌上的食物，終於鼓足勇氣，倒了杯水走向書房。

推開門，她看到裘連翊真的在忙，忙把水放在桌上，“喝點水吧。”

裘連翊的目光隻抬到水杯的高度，看了一眼，繼續忙手上的事情。

“晚飯來了，吃了飯再做吧。”她小心翼翼地說著，極盡討好。裘連翊這次連眼皮都沒有撩，“你先吃吧。”

聲音裏無喜無怒，公事公辦的樣子。

林夢夢覺得特別難受，咬著唇沉下了眼眸。她沒有出去，而是縮在了他對麵的沙發上，盡可能減少存在感，把自己縮成一團。她低頭撥弄著手機，卻也沒有心情玩什麽。

不知道又忙了多久，裘連翊抬頭，看到了對麵的人，擰起了眉頭，“不是叫你先去吃嗎？”

“我……等一會兒也沒關係。”他不吃，她也沒心情吃。

裘連翊歎一口氣，站了起來，來到她麵前，“走吧。”林夢夢抬頭，看到他伸在自己麵前的手，他這是要牽她一起出去的意思嗎？

她隻是巴巴地看著手，沒敢動，裘連翊失去了耐心，低身將她的手握住拉了起來，“不吃飯想把自己餓死？”

她跟著站起，去看他的背，“裘連翊，你還生氣嗎？我保證，下次不管他們罵什麽，我都不會打架了，我真的可以保證的。”

裘連翊再歎一口氣，回了身。他捧上了她的臉，在觸到她臉上橫的豎的痕跡時，眸光暗了一暗。而後，將她推回沙發，“坐下。”

林夢夢聽話地坐下。裘連翊消失了片刻，再回來時手上捧了一個小瓶子。他把瓶子擰開，用棉簽沾著藥水塗向她的臉。那藥水有些咬傷口，林夢夢覺得痛卻沒好意思叫出來，用力忍著，隻在他的棉簽落下時本能地縮縮身體。

“疼？”他注意到了她這小小的動作，問。

她這才勾頭，“一點點。”

他再歎一口氣，動作又輕了許多。

他今天似乎歎了很多氣。

“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她問，都不敢看他了。

他擦完藥，臂落在了她的肩頭，“沒有。”

“沒……有？”林夢夢愣了，探究地來看他，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眼底的光芒深沉而複雜，“你跟以前的我很像……”

“以前的你……是怎樣的？”

“起來吧，吃飯了。”他沒有答，將她拉起，走向餐桌。

林夢夢一直思忖著裘連翊說的那句“你跟以前的我很像”無法自拔，晚上睡覺時忍不住問出來，“裘連翊，你以前是不是也見不得身邊最重要的人被傷害，是不是也會特別生氣，跟人打架？”

他身邊最重要的人會是誰？她莫名地想起了管家嘴裏那個傷他最深的他最愛的人。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啊。

“林夢夢，你的精力太旺盛了？”原本閉著眼的人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了下去，不客氣地低頭，開始做起消耗精力的事來……

因為臉上帶傷，林夢夢兩天沒敢出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暴發，寫小說。寫完便看起評論來。

“作者大大，透露透露快透露，男主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到底是誰？”某個資深粉絲發來了評論。

林夢夢歪了歪肩膀，要是她知道就好了。

“最深愛的人會出現吧，那林小夢怎麽辦？”

“哇，虐戀要開始了嗎？”

“按照經驗，這種情況下，曾經最愛是一定會出現的。”

“林小夢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林夢夢用頭壓住自己的手，給這些評論看得血都凝了起來，突然覺得有點冷。現實跟小說是不同的，絕對不會這麽狗血，所以那個所謂最愛是不會出現的。她試著說服自己。

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潑了一身的狗血，血淋淋的。她給這夢嚇醒了。林夢夢覺得，這夢一定和白天自己看的評論有勾連，於是去下載了一款周公解夢。

沒想到這一解，全是吉兆，樂得她一時眉開眼笑。早上去照鏡子時，發現臉上的疤都消了，自己又恢複了水嫩嫩的青春美少女形象，高興得手舞跳蹈，對著手機親了又親。

裘連翊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臉龐奇怪地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