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裘連翊的命令,管家當然不會鬆手,每一鞭抽下去都用了全力。

林夢夢急得去咬裘連翊,他隻用兩根指將她的下巴一扳,她的牙從他的肉上脫落,再想咬已經沾不上他的身。

“我錯了,我回去站,你放了他!”她不得不服軟,向他認錯,聲音卻硬梆梆的。

他還是沒放,“錯在哪兒?”

錯在哪兒?

她想不通,為他贖罪能錯在哪兒。

“沒跟你問清楚就去贖罪。”她能想到的,隻有這一點。

裘連翊沒有鬆手,“繼續打!”

林夢夢再次被激怒,尖利地吼叫了起來,“裘連翊,你還是不是人!要殺要剮衝著我來就好了,對無辜的人動什麽手!”

對方不回應,叭叭的鞭子聲還在響。

她的唇因為激動顫得無法合攏,此時淚眼迷蒙,看裘連翊時,全是失望。

“是我多管閑事,是我無聊,是我沒事找事,是我錯了,放了他好不好?”她放低了聲音,一句一句地吐著。每吐一句,心口就痛一下。裘連翊的黑白不分、無理取鬧和冷麵無情耗盡了她的耐性,也讓她無比後悔。

“放心,哪天就算你真的會有危險,哪怕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要你的命,我也不會理了!”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事沒管好還連累別人。

“以後,再也不會了!”她保證著,賭氣成份很高,幾個字是咬著吐出來的。

裘連翊突兀地鬆開了她,“繼續站著!”

林夢夢走回去,搶走了管家手裏的鞭子,扔得遠遠的。看著衣服都被鞭子卷破了的阿榮,眼淚蒙住了眼睛,她死咬著牙,沒讓自己哭出來。

“少夫人去麵壁吧。”阿榮被打得極為狼狽,卻隻道。是他沒有管好少夫人,挨打是應該的。

裘連翊還在,一副沉沉的表情,林夢夢不敢再惹怒他連累阿榮,不服氣但還是乖乖地站在了牆角,麵起壁來。

眼淚終於滾下來,大串大串地滴,眼睛鼻子全都是紅的,胸口一抽一抽的,都快接不上氣來。她根本無法理解,裘連翊怎麽會變得這麽暴戾。

裘連翊不再多看她一眼,進了書房,關了門。管家站在原地,搖搖頭,歎一聲,默默為裘連翊調了杯咖啡進了書房。

書房裏,裘連翊正在辦公,注意力全落在麵前的文件資料上,早已平靜,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管家將咖啡放在桌上,遲疑著終究沒有馬上轉身,而是來看他:“少夫人去找候爵是為了老板您,雖然方式欠妥但對您的心是真的。您這樣罰她,是不是……”太過了幾個字他沒有吐出來,但意思明顯。

“動不動就生生死死,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本就該罰!”裘連翊沒有多大波動,隻是陳述般說出這話來。

管家立在那裏,沒有再多說話,眉頭卻垂得低低的。他是多少年的人精,裘連翊雖然沒有說得十分清楚,但已經意會過來。老板這是用懲罰來警告少夫人,以後不許再涉險了啊。難怪少夫人怎麽認錯他都不鬆手,一說到以後不管他生死才放人。

老板的用心良苦,少夫人未必會懂啊。

“老板身邊隻有少夫人這麽一個貼心的人兒,若連她的心都冷了,您……”管家沒能說下去,心裏的擔憂是明顯的。

裘連翊沉了眉,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形勢這麽複雜,總得讓她學會自保!”

“要不,把她送回國內去?”聽到他這話,管家再次升起了這個想法。

裘連翊揉了揉眉,“這事不是沒想過,但在國內並不代表安全,你忘了綁匪事件了嗎?這件事表麵是閔文做的,背後還有人,如果那人再利用她,到時就算我想救她,也鞭長莫及。”

“可是少夫人……”並沒有那麽重要啊。她一個普通女人,頂多會點讀心術,離了裘連翊應該更安全才對。

管家雖然如此想,卻沒有說出來。老板分析的其實也不無道理,雖然他們的關係沒有公開,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若有人鑽空子,拿林夢夢威脅他,必定壞事。

人啊,就是不能有弱點!

老板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卻最終還是給自己埋下了一個。

他沒有再說話,隻在心裏歎一口氣,走了出去。

外麵的林夢夢撐破了腦殼都沒想明白裘連翊這麽懲罰自己的原因,阿榮一直守在她身後,被抽了幾十鞭子,精神不是很好。

她抽著鼻子,用一雙紅眼睛去看他,“你去休息吧,我不會動的。”

“沒關係,我能撐。”阿榮沒有動。

她不敢勉強,怕裘連翊再找他麻煩。想著裘連翊剛剛的冷血無情,這會兒心都稀碎稀碎巴涼巴涼的。

又累又餓加上受了驚嚇,站到後半夜就有些撐不住了,身體一晃一晃的,腦袋也蒙蒙的,思緒都不怎麽清楚了。她抹了一把臉,感覺難受得很,胸口像被什麽壓著,怎麽撐都撐不開,而肺裏又像燃了一把火,能把她燒死。

管家離得不是很遠,隻要她開口,就會過來。她咬咬牙,就是不出聲。裘連翊不是要罰嗎?罰死好了。

林夢夢的倔脾氣一上來,也是十分執拗的。

管家看看牆邊的林夢夢,再看看始終關著、卻一直亮燈的書房,隻能一陣兒一陣兒地歎氣。這次,裘連翊真的罰得有點兒狠。

直到再站了一個多小時,裘連翊才宣布懲罰結束。林夢夢被帶到了他麵前。她用力挺立著脊背,把兩條快要罷工的腿繃得直直的,正眼都沒有給裘連翊一個。裘連翊並不計較,“今天為什麽受罰,清楚了嗎?”他問,語氣並不重。

林夢夢腦袋一昂,“多管閑事了!”她的語氣特別衝,眼睛雖然紅,但早就不哭。抬頭挺胸的樣子,倒有幾份像落在敵人鍘刀下馬上就要英勇就義的烈士!

她的頭發亂蓬蓬的,不知道是給樹枝刮的,還是自己弄亂的,一張臉憋得紅通通的,狼狽不堪。

裘連翊壓了壓眉,沒有生氣,繼續問,“以後該怎麽做,知道了嗎?”

“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兩不相幹,井水不犯河水,哪怕你被人剮了我都不會管!”

林夢夢答得鏗鏘有力,耐心給磨光了,再懶得去怕他,說話也就沒輕沒重。就算人頭落地,不過碗大個疤,怕什麽!

背後的管家脊背上滾了滿滿的冷汗,卻隻敢做暗示,出不得聲。這麽跟老板說話,不是尋死麽?

裘連翊被她的話說得很不舒服,到底沒有再說什麽。雖然態度不好,但要達到的目的基本達到,他揮了揮手,“帶少夫人上樓。”

管家上前,要扶林夢夢。林夢夢一甩手,推開他的臂,自己踏出去。抬頭挺胸,好不氣勢。卻終究敵不過體內湧出的一股股暈眩感覺,才走到樓梯口,她的身體一顫,軟軟地倒了下去。

裘連翊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背,看著她的身體滑下去,趕在管家出手之前跳出來,將她接住。他的速度極快,連管家都沒有看清楚是怎麽過來的 。定睛時,林夢夢已經落入他懷裏。

裘連翊剛剛並沒有看她的臉,此時才發現,她的臉通紅通紅,滾燙滾燙,跟要著火了似的。她的呼吸短而急,極不順暢,額頭憋出汗來。紅臉上汗光閃閃,透出的是虛弱和病態,格外讓人難安。

他的心一緊,低吼了起來,“還不快叫醫生!”

管家給吼得差點慌神,馬上拉門出去叫醫生。

醫生趕來時,林夢夢已被裘連翊掐人中掐醒。雖然睜了眼,但整個人懶懶的,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依然通紅著一張臉,發著高燒。

醫生忙著給她量體溫,將體溫計放在她耳側。她一偏頭避開,“先給阿榮看。”

“林夢夢!”裘連翊低吼出聲,眼睛瞪得幾乎要吃人。看到杵在那裏像木頭一般的醫生,火氣更大,“站著能治病?”

醫生給唬得臉都發白,再次傾身過來給林夢夢量體溫。這次裘連翊扳住了她的頭,沒讓她避開,醫生量到了體溫,“四十度。”

裘連翊的臉色更加難看,垂著眸去看林夢夢,心裏火的是她竟然燒得這麽重都不吭聲。“沒長嘴巴嗎?發燒了自己都不知道?”

“發燒在我自己身上,關你什麽事!”林夢夢賭氣吼回去,此刻脾氣正盛。氣都喘不勻,卻不肯低聲。

裘連翊氣得差點來掐人,管家驚得上前一步,欲要阻攔。還未來得及出聲,他已撤了手,到底沒有掐她,而是吩咐醫生,“馬上開藥!”

“是。”

“先給阿榮治!”

林夢夢再一次表態,身子板得硬梆梆的。全身都燒得抖起來,就是不肯服軟。裘連翊看不過眼,眉都冷了,“林夢夢,你敢不配合治療,我現在就把阿榮給殺了!”

他真的準備去拿槍。

林夢夢氣得眼睛都泛起了白,卻再沒有說什麽,老實了下來。

“要打退燒針。”醫生很快開出藥方,道。

裘連翊接過藥方極快地看了眼,“快點!”

醫生忙去弄藥水,林夢夢把臉撇向了一邊。她的血管特別細,醫生拍了半天才拍出小小的一根來,他一針紮下去,她怕疼縮了一下,針紮偏了。

裘連翊的眉頭用力一擠,都快擠斷,“連針都不會紮,當什麽醫生?”管家在背後抹汗,今晚的老板格外暴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