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要去找他

看著歐陽浩然沉默著一言不發,崔誌剛繼續開口了:“蕭陽的這次離開跟你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吧?”

歐陽浩然的身形一怔,崔誌剛歎了一口氣說:“沒想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跑去見你了,你知道他離開你的這段日子過的有多痛苦嗎?”

“我想知道他的病情到底怎麽樣了。”歐陽浩然一字一句的說道,蕭陽受了多少的苦他的心裏有數,現在他能做的不是為了蕭陽以前受過的痛苦去悲傷,而是應該考慮該如何才能彌補他的過錯才行。

崔誌剛看了歐陽浩然一眼,自嘲似的笑著說:“離開你別墅的那段日子你知道他都在幹什麽嗎?”

歐陽浩然皺著眉沉默不語。

崔誌剛拿起桌上的鑰匙站起身來,“想知道蕭陽的病到底如何你就跟我來吧。”

“你要做什麽?”歐陽浩然現在一門心思的就是想知道蕭陽的病究竟到什麽地步了。

“帶你去這段時間蕭陽住的地方看看。”崔誌剛麵無表情的說道。

歐陽浩然本來不想跟他磨嘰下去的,但是現在蕭陽人在美國,要想知道蕭陽的情況隻有通過崔誌剛這裏的一條路才能行的通。

迫於無奈,歐陽浩然隻好跟著崔誌剛來到了他的住處,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直到打開房間的門崔誌剛才開口。

崔誌剛手指著一個房間說:“那個是以前蕭陽的房間,你進去看看就什麽都明白了。”

歐陽浩然莫名其妙的看著崔誌剛,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他去看蕭陽住過的房間。

雖然疑惑,但是歐陽浩然還是推開了房間的門,在推開房間的一瞬間歐陽浩然被震驚了。

歐陽浩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這個房間,隻見整個房間掛滿了自己的畫像,微笑的,生氣的,沉思的……大約有二十幾幅畫掛滿了整個房間,而且每幅畫都是手繪的。

崔誌剛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看著滿房間的畫開口說:“那天從你的別墅出來蕭陽在外麵淋了很久的雨,隨後他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身體才稍微恢複,來到這裏後他每天都會對著畫板畫你的畫像,有時候畫著畫著他就會不自覺的流淚,而這些,你一無所知。”

歐陽浩然心底猛地一顫,一直以為在這場愛情裏他是唯一的付出著,但是現在才知道,蕭陽付出的遠遠比他多,而且一個人承受嚇了所有的痛苦。

“為什麽你不告訴我這些?”歐陽浩然的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歐陽浩然,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能夠有一個人如此的愛著你。”崔誌剛緩緩的說道,“蕭陽的心髒病是先天性的,一般來說患者中病的人生命都不會超不過二十五歲,再加上蕭陽出生的時候她的母親病發,所以他的身體比其他的患者還要弱。”

歐陽浩然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的問道:“那現在呢?”他麽剛認識不久的時候蕭陽那時候開玩笑的說自己有病,而且生命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那時候的他以為蕭陽是在給自己開玩笑,所以一直都沒有當成一回事,沒想到那個殘酷的玩笑竟然是真的,歐陽浩然暗暗的懊惱,為什麽當初他就沒發現呢!

“前段時間的時候我給他檢查過了,心髒的功能已經開始衰竭了。”說道這裏崔誌剛看了歐陽浩然一眼,低下頭幽幽的說,“恐怕蕭陽剩下的生命不會……超過一年。”最後幾個字崔誌剛特意加重了聲音。

歐陽浩然猛地轉過身來不可思議的望著崔崔剛,雖然他知道情況會不容樂觀,但是他沒想到蕭陽的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今年才二十歲,本應該是如花般的年紀,死亡這樣的字眼不應該和他扯上關係的!

崔誌剛身體倚在門口,一臉疲憊的說:“我一直沒有告訴蕭陽他的病情,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過殘忍了。”

歐陽浩然握緊了拳頭,他多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真希望今天崔誌剛給他說的話都是假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如果知道實情會是這樣他寧願希望蕭陽是因為厭煩了他才離開的,原來他一直生活的都這麽的痛苦,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痛苦。

閉上眼睛歐陽浩然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都是蕭陽的身影,一直以來蕭陽跟個孩子一樣的纏著他,對著他撒嬌耍賴,有時候氣的自己恨不得揍他一頓,那時候的蕭陽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怎麽都不會和心髒病這樣的字眼聯係在一起。

“蕭陽一直都是一個命苦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生日同時也是母親的忌日,別人的生日都是快樂的,但是他的生日卻是充滿了痛苦,而且因為這件事他的父親對他一直都很冷漠,而且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他這些年承受的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崔誌剛緩緩的說道。

歐陽浩然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拳,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他對蕭陽的了解是這麽的少,蕭陽在他的身邊從來都是歡快的,甚至連一個悲傷的表情都沒有,沒想到他笑容的背後竟然背負了如此多的痛苦。

抬起頭上下打量這個房間,掛在房間裏的這些畫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不行,他不能讓夏陽一個人承受這些痛苦,更不允許他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這樣離開!

“我要去美國。”歐陽浩然忽然說出這麽一句。

崔誌剛看著他說:“現在已經晚了,蕭陽之所以離開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們擔心,而且,偌大的一個美國,你又要去哪裏找他。”這幾天崔誌剛也想過要去美國找蕭陽,但是他隻知道蕭陽去了美國,連他去了哪個城市都不知道,找起來又談何容易。

“我知道,無論多難我都要找到他。”歐陽浩然回了一句,找一個人有多難他也知道,但是無論有多難他都要找到蕭陽,這一次,無論以後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放開手了。

崔誌剛詫異的看著歐陽浩然,盯著他看了一會崔誌剛忽然笑了,“歐陽浩然,看來蕭陽的眼光並沒有錯,愛上你也未必是不幸的。”歐陽浩然以前有多風流多情崔誌剛的心裏一清二楚,他一直以為蕭陽愛上他就是痛苦的開始,因為這個個人不會輕易的動真感情,隻是沒想到,這一次歐陽浩然竟然也對蕭陽動了真感情了。

“我想知道你對蕭陽如此的照顧又是為了什麽?”歐陽浩然隱隱覺得崔誌剛對蕭陽的感情很不一般,如果他隻是因為同情蕭陽的境遇,應該不會照顧蕭陽大這一步。

崔誌剛盯著歐陽浩然說:“我和他的關係你就不必刨根問底了,既然蕭陽最後還是選擇了你我也尊重他的選擇,歐陽浩然,無論以後的結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再次的放棄蕭陽。”崔誌剛覺得自己簡直都快成聖人了,勸情敵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天底下恐怕很難再找到像他這樣的傻子了。

“這點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麽他都不會放開手了。

崔誌剛笑了笑,隻是笑容裏多了幾絲的苦澀,“不管怎麽說,祝你們好運吧。”

“那你呢?”歐陽浩然忽然看著崔誌剛反問了一句,崔誌剛對蕭陽的心思歐陽浩然能夠感覺的到。

被歐陽浩然這麽一問,崔誌剛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說:“蕭陽是我弟弟,是我的親人,這一點永遠也不會變。”

這句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了,無論如何,他和蕭陽的關係也隻能停留在親人的關係上,不可能在有什麽改變了。

“謝謝你這段時間對蕭陽的照顧。”歐陽浩然真心的道謝,蕭陽在國內沒有認識的人,如果沒有崔誌剛一直在幫他,蕭陽恐怕過的會更不好。

雖然是一句真心誠意道謝的話,但是這句話聽在崔誌剛的耳裏卻多了些許的陌生感,如果是蕭陽親自向他道謝他還覺得沒什麽,但是道謝的話從歐陽浩然的口中說出了卻平白的讓他和蕭陽的關係多了幾分的生疏感,他和蕭陽的關係怎麽說也用不著他歐陽浩然來道謝。

“歐陽浩然我退出並不意味著我要徹底的放手。”崔誌剛看了他一眼繼續說,“你也隻是運氣好比我早遇見他而已,如果是我先遇見了他,或許會是另外完全不同的結局。”如果是他在蕭陽愛上歐陽浩然之前就認識了他,他有把握讓蕭陽愛上自己,但是命運卻偏偏的作弄人,在他去美國找他的那段日子裏,蕭陽卻跟著歐陽浩然一塊回國了。

“人生沒有那麽多的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歐陽浩然輕輕的說了一句,以前的他最討厭的就是命運一說,但是今天他卻說出了這麽一番話,對啊,正如崔誌剛所說,如果是崔誌剛先遇見了蕭陽,或許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兩個月後,美國的一家醫院內,蕭陽身穿病服坐在醫院的院子裏懶洋洋的睡著太陽,不知不覺中回到美國已經兩個月了,一個月前他的心髒病又再次的發作,父親直接送他到了醫院,現在在醫院一住就是一個月,醫生說他的病情已經開始惡化,對於這個結果,蕭陽並沒有太多的詫異,他的心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閉上眼睛舒服的倚在長椅上,蕭陽的腦中又不自覺的想到了歐陽浩然,那天他忽然的不辭而別歐陽浩然一定很生氣吧?他當時也是不知所措的菜決定了直接的離開,他不知道等到歐陽浩然醒來後他該怎麽麵對他,他更害怕自己會沉浸在歐陽浩然的溫柔裏不忍離開,遲早有一天他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他不想臨死的時候還給活著的人留下痛苦。

忽然感覺有個人影站在了他的前麵,蕭陽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何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麵前。

“爸。”蕭陽喊了一聲。

“嗯。”何景答應了一聲直接坐在了蕭陽的身邊。

蕭陽有些詫異的望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記憶中好像從未和父親坐的如此近過。

“你這大半年的時間回過是不是遇上了讓你難忘的人?”何景忽然開樓問了一句。

蕭陽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您怎麽會知道?”回到美國的這兩個月,何景隻是在他回來的時候問了他一句,去了什麽地方,蕭陽實話實說回了一趟國,父親當時隻是點了點頭,以後再也沒有提到過這件事,也沒有問他這半年多的時間發生了什麽事,經曆了什麽,遇上了什麽人,但是此刻父親卻忽然提了起來讓蕭陽覺得有些詫異。

“你從回來後你的眼睛裏就多了幾分的憂傷,如果不是在國內遇上了什麽讓你掛心的人,你的眼中不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何景心平靜氣的說道。

蕭陽被父親的一番話震驚了,他沒想到父親竟然連他輕微的情緒波動都注意到了,明明以前從來不肯主動的關心他一句,難道父親也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所以才開始關心起自己來的?

“爸,我能問你一件事嗎?”蕭陽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什麽事?”

“你為什麽要把那幅《橋上的風景》公開拍賣?那難道不是你和母親的回憶嗎?”蕭陽皺著沒有問道。

何景低下了頭,過了以後才抬起頭緩緩的說:“回憶再多又有什麽用,畢竟人已經不在了,還不如拿這些回憶來做一下善事。”

蕭陽不理解的望著父親,沉默了良久後蕭陽忽然開口問道:“爸,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或許母親不會這麽早離開。”如果是平時蕭陽是絕對不會這麽開口問的,他不想看到父親為難,但是現在,在他生命所剩不多的日子裏,他想知道這個一直困惑了他很多年的疑問。

聽到蕭陽的話何景先是一愣,隨即將視線轉向蕭陽,看他的眼神裏多了幾絲的複雜,“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蕭陽自嘲似的笑了笑,對於父親這樣的回答蕭陽什麽話也沒說,或許這隻是父親對自己的安慰而已,這個問題他一開始就不該問出口的。

父子兩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幾分鍾尷尬的沉默後何景忽然開口了:

“陽陽,你知道我和你母親是怎麽認識的嗎?”

蕭陽猛地瞪大眼睛望著父親,這時父親第一次主動地提起他和母親的過往。

蕭陽搖了搖頭。

何景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溫柔的微笑,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那時候我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自由畫家,當時窮的身上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所有我就靠在街上給人畫畫像賺一點吃飯的前,我就是這時候認識你母親的,那時候她在街上看到了我就讓我給她畫一幅畫像,但是她要自己選擇畫的背景,本來我是不想答應的,但是因為你母親給出了一個很高的稿費所以我就答應了下來,然後你母親告訴我讓我明天早上在這裏等著她,她要親自選擇適合的風景。”

“不會就是那幅《橋上的風景》吧?”蕭陽忽然接了一句。

何景點了點頭,“就是那幅畫,那時候你母親站在橋上,一身潔白的衣服,視線落在遠方,早上的朝陽灑在她的身上,那一刻,我感覺她就像是一個誤落凡間的仙子。”

提到蕭陽的母親,何景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因為那次相識將兩個人的命運緊緊的聯係在了一起。

“那時候你母親不顧家裏人的反對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因為這一件事你外公那邊差點跟你母親斷絕關係。”何景輕笑著說了一句,那些一起經曆過的苦日子,現在回想起來更像是一種寶貴的回憶。

蕭陽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忍不住說道:“我母親是一個勇敢的人。”

“是啊,你母親是一個勇敢的人。”何景淡淡的說道,“這麽多年我和你母親唯一爭吵最厲害的一次就是關於你的事,她的身體狀況很不適合生孩子,所以我當時一直反對,但是最後還是沒扭過她。”說到這裏何景無奈的笑了笑,“有時候你的性子跟你母親一樣,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不管別人怎麽反對都會堅持做下去,當時選擇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這樣,選擇讓你出生也是如此。”

何景的一席話讓蕭陽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母親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跟世上所有的母親一樣,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快樂的生活著。”何景最後又說了一句。

“爸……”蕭陽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何景看著蕭陽通紅的一雙眼睛忍不住笑了笑,第一次用溫柔的聲音說道:“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學會哭鼻子了,我可是記得你從懂事的時候就沒有在我麵前掉過一滴眼淚了,是不是這段時間在國內讓人給寵壞了?”

何景最後一句本是玩笑的話,但是蕭陽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

“爸,這段時間在國內我愛上了一個人。”蕭陽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何景並沒有多大的震驚,蕭陽從回來後就經常莫名其妙的發呆,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何景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國內把心不知道丟在了誰的身上。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何景問了一聲,他還真好奇兒子喜歡上的事一個什麽樣的人。

蕭陽停頓了一下,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試探性的問道:“爸,如果我說我愛上的是一個男人,你會怎麽做?”

何景猛地抬起頭看著蕭陽,似乎剛才蕭陽的話沒有聽清楚。

“你說什麽?”何景重複了一遍。

蕭陽深吸一口氣說:“我說我在國內愛上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個男人。”一口氣全部吐出來,蕭陽瞬間就覺得輕鬆了,這兩個月來所有的壓抑他都鬱結在心裏,以前的時候他偶爾還跟崔誌剛提起歐陽浩然,但是回到美國以後,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歐陽浩然,隻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潮水般的思念九九的在他的腦中徘徊,此刻忽然跟父親提起這個人,蕭陽忽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雖然這裏是美國,同性結婚已經得到了允許,但是父親畢竟不是出生在美國的,蕭陽還是有些擔心父親知道他喜歡男人後會對他更加的失望。

看著何景震驚的神色,蕭陽笑著說:“爸,你不用擔心,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所以在回國之前就結束了這段感情。”

何景很快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看到蕭陽提起那個人時臉上的微笑他就知道,蕭陽這次是愛慘了那個人了。

“陽陽,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何景忽然開口問道。

聽到何景的話蕭陽吃驚的抬起頭望著他,“您……不反對?”

“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不管,隻要你開心就好了。”何景不緊不慢的說道。

蕭陽感激的望著父親,心裏一股暖流流過,雖然知道這一生恐怕不會和歐陽浩然在一起了,但是聽到父親理解自己的話蕭陽還是發自心底的高興。

“他啊,那個人看上去很霸道,但是實際上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被問及自己所愛的人,蕭陽一瞬間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的跟何景談起了歐陽浩然,也提到了他在國內發生的事,當提及崔誌剛的時候,何景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那個孩子。

聽完蕭陽的講述何景都忍不住唏噓額一聲,他沒想到短短半年的時間蕭陽在國內竟然經曆了這麽多。

夕陽的餘暉灑在父子兩個人的身上,這對冷寂了二十年的父子第一次這樣肩並肩的坐在一起隨意的談論著,這樣的場景蕭陽以前都不敢想象,但是這一刻,卻真實的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