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城

漢軍當然不會隨軍帶著活羊,銅鼓也很有限,因此李廣特地留下了一隊騎兵在老鷹口,安排他們晚上將動靜鬧得大一點。也隻有騎兵,撤退的時候才有可能不被匈奴人追上。安排完這些,李廣這才帶著一千多人的隊伍口銜枚、馬裹蹄悄悄趕回乾桑。

秦城因為白日裏護衛黃旗有功,在戰場上就被李廣任命為了新的軍侯,這命令自然是作數的,這會兒秦城便如願以償成了一個騎兵,扛著黃旗,跟在李廣身後。

夜色如墨,月光似霜,沉默的行軍隊伍穿過寂靜的山道,蛇一般快速向前移動著。

秦城身旁,是李廣的親兵隊正,三十來歲的漢子,在白天的戰鬥中因為時刻護在李廣身邊,沒少挨刀子。沾滿鮮血的玄甲在夜光下閃著陰冷的青光,將他一張冷峻的臉映襯的有些駭人。相比較而言,旁邊的白臉小廝就顯得和氣多了。雖然一身戰袍也沾滿了鮮血,臉色卻很是平靜。這兩人秦城先前都是認識的,奈何在趕路途中,眾人都沉默著,這讓本來想找個人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的秦城也隻得知難而退。

“看夠了沒有?”白臉小廝突然偏轉頭對秦城冷冷道。

“呃……你真是太帥了!在下失敬,大哥貴姓啊?”秦城這才發現自己盯著人家打量了半天,這下被人家這麽冷不丁的一問,一時結巴,將穿越前隨意的話說了出來。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白臉小廝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斜了秦城一眼道。

“分明就是你先說的話。”秦城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你……”白臉小廝一時語塞,一雙本就很大的眼睛瞪著秦城,仿佛要將秦城生吞了似的,“伶牙俐齒,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能能說,秦郎端的是好本事!”

“女人不一定能說,男人不一定木訥,這完全是個人的問題。”秦城反唇相譏。

“你……”白臉小廝又是一陣語塞,憋了半天,氣得一甩袖,冷哼一聲,罵了一聲“豎子!”,便不再理會秦城。

秦城頗為好笑的看了白臉小廝一眼,心道這廝不僅一張臉長得白皙,連舉止中也帶著一絲女人的氣質,要不是曾今見過這廝的劍術非同一般,自己肯定不會搭理這種人。

在秦城和白臉小廝說話的期間,親兵隊正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前方。

一幹人等行了兩個多時辰,終於走出了山道,拐過了一道彎,乾桑城便出現在眼前。

因為是戰爭時期,即便是子時已過,乾桑城城頭依舊燈火通明,燈火下,城頭上佇立的守衛清晰可見。

“伍長,山前有人來了!”新兵小城子指著剛從山道出現的一條火把組成的火龍大聲道。

“老子看見了,你嚷嚷個鳥?!”伍長惱怒道,估摸著是對這個老是喜歡大呼小叫的新兵很有怨氣。

“是匈奴人嗎?!”小城子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

“匈奴你媽個頭!匈奴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伍長罵道,沉吟了一下,語氣有些沉重,“應該是咱們的人。”

“咱們的人?難道是李將軍?他們不是今天黎明才走麽。難道這麽快就得勝而歸了?”小城子猜測道,心中有些期待。

“給老子閉嘴!”伍長喝道,憑著他入伍多年的經驗,已經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再仔細打量了一番驛道上出現的隊伍後,伍長心中的不安更濃了些,不過作為一名伍長,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當下沉聲道:“給老子記住,軍中不可妄議軍機大事,有些東西不是我們這種大頭兵能看得明白的!你隻要記住,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殺盡敵人是軍人的使命,哪怕最後隻剩你一個人,也要勇敢的向敵人揮刀!哪怕是一時戰敗,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也要重振旗鼓!因為,你的身後,是你的父老鄉親,是大漢帝國!”

“記住了,伍長!”小城子心中一熱,堅定道。雖然心中一時間還沒有完全弄懂伍長的意思。

伍長點了點頭,也不多言。作為一個老兵,他知道新兵的成長需要時間,也需要經曆。

城頭的守衛遠遠就看見了從驛道盡頭快速行來的漢軍,早早稟報了守城校尉。

李敢一馬當先衝出隊列,奔到乾桑城下,朝著城樓大聲喊道:“將軍回城,速開城門!”

守城校尉定眼看去,火光下李敢的臉雖然不甚清晰,但總算可以辨認,再一看後麵的軍隊,為首中間的那一人大馬金刀立著,不是李廣又是誰?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守城校尉大聲回應道:“少將軍稍等,末將這就打開城門!”

“開城門!”

……

淩晨時分,老鷹口前。

匈奴左賢王並沒有睡下,依舊戰甲在身。這半夜來,他一直在計算著時間。主力騎兵已經派出去了,不出意外再過兩個時辰便能繞到老鷹口背後,給漢軍以突襲。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左賢王心中漸漸升起一股煩躁,毫無由頭。

治軍打仗多年,左賢王深知有些時候對戰場的感覺對一個大將而言多麽重要。

這會兒,他踏步行往最靠近老鷹口的哨崗。不及走近,便看見兩個匈奴兵正湊在一起嘀咕著什麽。

“爾等不好好放哨,交頭接耳作甚?”左賢王喝道。

“左賢王。”兩個匈奴人看見了後麵的左賢王,紛紛行禮。禮罷,兩個匈奴兵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左賢王將這兩個匈奴兵的的神色看在眼裏,不悅道:“爾等有何話要說?”

“稟報左賢王,”一個匈奴兵仿佛下定了決心,恭敬道,“漢軍自半個時辰前聲響忽然弱了許多,屬下覺得甚是奇怪。但又念及漢軍可能是睡下了,便沒有稟報。”

左賢王心中猛然一驚,定眼看了看老鷹口,依稀可見一些火光,靜心一聽,卻隻是細有一些馬嘶聲。

“千夫長!”左賢王突然一聲大喝。

“左賢王有何吩咐?”靠近的一名千夫長快步奔了過來。

“集結你部,隨我殺進老鷹口!”

“諾!”

不及多時,左賢王便領著一幹騎兵奔向老鷹口。幾百丈的距離,每前進一分,左賢王的心便沉一分,因為他們並沒有看到老鷹口的山石上出現漢軍的影子。

瞬間沸騰起來的驛道,依舊沉靜的老鷹口,一動一靜,兩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破開這些戰車!”左賢王指著老鷹口中間擺放的幾輛漢軍戰車大聲道。

“諾!”

一幹騎兵毫無阻隔的衝進老鷹口,左右一看,左賢王的臉色已是極為鐵青。

兩旁的林子裏,栓著十幾匹劣馬,在這幾十匹劣馬的不遠處,則分別擺放不少馬草,這些劣馬能看到馬草卻又吃不到,便不斷發出悲淒的馬嘶聲。

剛剛還依稀可聞的馬嘶聲,便是這些了。

如果左賢王來的再早些,他便會看到先前未撤走的一隊騎兵還會不時敲擊著一些銅鼓,更有人不停的在山石上晃**。

“半個時辰前末將還看見這山石上人影綽綽,這會兒怎麽一個人都沒有了?”隨來的那名千夫長慌了神,悲叫一聲,霎時明白中了計,“撲通”一聲在左賢王腳前跪下,“末將該死!”

“你是該死!”左賢王一腳踹在千夫長肩頭,將他踹翻,“漢軍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你還渾然不覺,本王要你何用?!”

說罷,對著千夫長就是一陣猛踹,仿佛在踹一支羔羊。

千夫長抱著頭卷縮在地上,仍由著左賢王雨點般的腳影落在自己身上,雖然疼的齜牙,硬是沒吭一聲。

“廢物!”左賢王一邊踹一邊罵道,直教一旁的匈奴兵看了都一陣膽寒。

踹了一陣,估摸著再踹這千夫長就被他活活踹死了,左賢王這才停下來,大聲喝令道:“傳令全軍,押著漢軍俘虜,天亮前趕到乾桑!”

“諾!”千夫長咬牙爬起,渾身衣甲已經淩亂不堪,樣子極為狼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