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銘沒想到她竟如此的放鬆,把賀蘭皇宮的禁地當成了自己住的寢宮一般自在。

賀蘭國四季炎熱,不分春夏秋冬,在這裏生活的人們習慣於四麵透風的涼亭建築,奢華尊貴的皇宮也不例外,工匠用本地特有的名貴桑蠶紗做成圍擋,隨意的放下撩起,天然的海上涼風便驅走了悶熱的暑氣……

梅良辰脫去鞋子,把腳伸進清涼的池水裏,愜意的晃動著。“你也可以試試,很舒服!”她用誠摯的目光望著身旁立如青鬆般的美少年。

鬆銘雖然性子冷漠寡淡,可他仍舊是個未長成的少年。當他受到那抹笑容的蠱惑,學她的樣子坐下,把腳伸進沁涼的池水中時,他的喉間逸出了一聲輕吟……

果然舒服得緊。

從來也沒有人告訴他可以違背皇子的身份禮節這樣肆意妄為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叛逆,是少年骨子裏流的血。不然,他也不會冒著性命之憂,去月華宮勸諫父皇不要挑起戰禍,令天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還記得幼年時母妃辭世之後,他就把自己的心靈禁錮封閉起來,變成了背負著皇太子名義的傀儡。他是未來皇權的繼任者,可他對殘暴的父皇種種做法卻從來都不敢苟同。他寧可自己不是皇子,不是這牢獄般的皇宮內的一份子,那樣,他可能會活得快樂許多……

他厭倦步步驚心的後宮生活,厭倦朝堂上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鬧劇,他崇尚的是自由和平安逸的生活,就像今夜這樣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相坐看月……即便什麽都不說,也令人感到放鬆……

“察總管為何會幫著你?”鬆銘一直感到奇怪,一個堪堪隻能算得上清秀的女子,怎麽有那麽大的能力左右洪武大陸,左右素來隻對王唯命是從的內庭總管……

他想不通。

梅良辰翹起在翡翠島曬成蜜色的腳丫,揚起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水珠,咯咯笑道:“因為他欠我的,這輩子,他都得還債……”已經發生的悲劇,不會抹去重來,死者不會複生,所以造孽的人,自然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本宮聽說你救了他。”鬆銘聽宮人提起過這件事,不過,他不解的是,察哈爾是賀蘭的勇士,如何會需要一個柔弱的女子相救?

“殿下想知道的話,不如親自問問他!”梅良辰言罷突然朝冷月宮的花影深處吼了嗓子,“察哈爾,察哈爾,太子問我如何救了你的性命!”

鬆銘愣了愣,愕然道:“察總管在冷月宮!”

花影微動,清風拂來陣陣沁人心脾的香氣……“殿下……公主。”冷月宮高高的殿宇遮去了月亮的光華,一抹高瘦的身影立在花道的階前,巋然不動。

鬆銘看看他,又看看掩嘴偷笑的梅良辰,不禁嘲諷道:“原來你早就知道察總管在這裏。”

“嗯,沒錯。”所以她才能在禁衛森嚴的皇宮內來去自由,才能出入後宮的禁地,冷月宮。

察哈爾身份特殊,自是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回答太子鬆銘有關他的問題。他識相地告辭,退去之前對梅良辰說他會在冷月宮外候著,一直等到她出來。

鬆銘待察哈爾退去之後,才一臉老成地問梅良辰:“你故意讓本宮逼走察總管,是有什麽話要對本宮講吧!”

梅良辰看著他,清澈如水的黑眼睛裏透著一絲驚詫,她撅了撅嘴,伸手拍了拍鬆銘的肩膊,“原本覺得你隻是個美少年,沒想到竟如此的聰明!”

鬆銘白玉般的麵上浮上淡淡的潮紅,他嫌棄至極地拂去梅良辰的手,向旁挪了挪,“休得無禮!”不學得睿智敏感,在這人吃人的後宮如何能生存到現在。

“你多大了?12,13,14?我猜頂多14歲吧!”

鬆銘不屑地回答道:“本宮明年就可出宮建府了!”

梅良辰在閔遼的時候,曾看過有關於賀蘭國的書籍。書上說,皇子14歲即算是成年,不僅要出宮建府,皇帝還要為成年的皇子指婚。

也就是說,鬆銘今年隻有13歲。

13歲……

在21世紀的時空這個年齡的孩子都還在學校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可是鬆銘,卻和萬萬千萬相似的少年一樣,即將跨入成年,與素未謀麵的陌生女子相守一生……

“皇上也會為你指婚的。”看到鬆銘因為她的提醒玉麵變成了豬肝色,她的笑容在臉上慢慢擴大。

“本宮不用你提醒!”氣急敗壞的鬆銘,別開臉吼道:“還不快講你來的目的!”

“哈哈哈……哈哈……恩……好……好……哈哈……哈哈……你臉紅的時候真可愛……哈哈……”

“你——”鬆銘閉上黑濃的眼睫,似是到了臨界的極限……

梅良辰用手掐了掐自己不聽使喚的大嘴,“恩恩……恩……咳咳……”忍笑原來才是人間最痛苦的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今日來,確實有事相求!”

談到現實的問題,氣氛一下子變得凝滯起來。當然不是梅良辰把距離拉遠,而是把戒備放在首位的太子鬆銘。

他嗯了聲,語氣清淡地說道:“本宮不過是個廢人,能幫到你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