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謀

龍天才雖然曾露過臉,但那天北漠的人深陷山穀,竭力自保,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加之他又是隱在眾士兵之後,更加沒人注意到他,即使後來幾位大王得知上麵的人是聖華的軟肋,可他當時已被眾人圍起,下麵的人自然什麽也看不到。

於是這天龍天才邁進北漠軍營,沐浴在諸多意義不明的眼神下,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三大部落的帳篷並不紮一起,雲閑不好再跟著,最後隻剩他們幾人。

龍天才低著頭,默默跟在大王身後進到帳內,聽候吩咐。那大王還有其他事要處理,便讓貼身護衛帶他下去做簡單安排,最起碼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

那人應了聲,轉身向外走,龍天才於是悶頭跟上,進到另一個帳內,這時熱水還沒燒好,隻剩他和護衛大眼瞪小眼。

“這位大哥,”龍天才蹭過去,“你剛才製住我的那招好厲害啊,教教我唄。”

草原上的人都比較豪爽,不會因他的身份而看不起他,那人點點頭,快速出手,於是龍天才隻能再次叫出聲:“痛痛痛,你輕點,嗷!”

“……我沒用力。”

“那我也疼啊,疼死了,”龍天才說著擄袖子,“你看,手腕都被你捏青了。”

那人低頭,暗道這人還真是弱不禁風。龍天才卻在想反正你們以後還要試我有沒有武功,不如今天成全你們,他滿臉委屈:“你動作慢點,我看不清。”

那人“嗯”了聲,當真慢下來。龍天才很快掌握竅門,但他還是製不住別人,那人無奈:“你用點力氣。”

“我用了啊。”龍天才道,如此又練了幾次仍是毫無效果,他喘著粗氣,最後向地上一坐:“改……改天吧,累死了。”

那人仔細打量他,這人額上出了層細汗,再加上剛才的幾番試探,他知道這人不是裝的,而且這人的身體要比一般人還差,是刺客的可能性非常小。

這時帳篷忽然被人掀開,來人將木桶放好又倒入熱水,龍天才高興的起身脫衣服,那人便要出去,可轉身時忽然看到某物,大步上前拿起:“這是什麽?”

“藥,”龍天才道,“軟筋散和砒霜。”

那人一驚:“做什麽用?”

“保命用啊。”

“砒霜也是?”

“哦,那是給自己備的,我已經想好了,若是不小心被他們抓回去還不如死了算了,”龍天才說著看他一眼,忽然後退一步,“你……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對大王不利吧?”

那人搖頭,再次覺得這人不可能是刺客。

“那就好,”龍天才拍拍嚇到的心髒,“你若不放心還是拿走吧,反正我現在和你們在一起,留著這個沒用。”

那人點頭,見他開始脫褲子便出去了,龍天才眯眼,哼著小曲把剩下的幾種藥拿出放好:“提早告訴你們我身上有藥,免得以後從我身上翻出東西我不好解釋,當然,我估計你們也不會翻了,嘿嘿嘿。”

他把剩下的衣服全脫了,小心翼翼避開傷口,舒適的洗了個澡,然後去吃飯,雲閑直到晚上都沒出現,他不禁無奈歎氣,乖乖睡覺。他第二日早早醒了,本著不想做廢物的原則,便盡可能的多幫幫忙,但他的活動範圍有限,還是建立在別人認識他的基礎上,所以他能做的事僅僅是收拾帳內東西,吃飯時幫忙端飯。

大王已得到手下匯報,確認這人不會武功,現在見他這樣便指著桌子讓他收拾,龍天才欣然同意,那上麵放著都是軍事機密,中央還有一張小條,清晰的寫著:查,離城小倌館並無韋小寶此人。

他們自然不會查的如此快,這麽做全是試探,不過這樣顯然沒用,因為龍天才根本不識字,於是他們便看到某人滿臉認真的收拾,神色一點沒變,後來又試了幾次,結果一樣。

大王看著他:“你不識字?”

龍天才點頭:“是,小的自幼被賣進小倌館……”

“好了,本王知道了。”大王打斷他,心想半點功夫不會、鬥大的字不識一筐、細皮嫩肉、弱不禁風、身上一點架子全無,不是小倌是什麽?

於是後龍天才的嫌疑徹底洗清,被安排做些雜活,眾人也開始漸漸認識他,草原之人生得粗獷,龍天才此時便仿佛一隻無害的兔子掉進狼窩,那生得如同天人下凡的雲閑他們不敢看,這個人他們卻是敢的,當然他們都清楚他是大王的人,能看不能摸。

龍天才被那些眼神弄得心驚膽戰,頓時在心裏問候雲閑的祖宗十八代,他又不禁想到麵癱,那人雖然也對自己有那種想法,但望過來的眼神一直都非常坦**,從來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唉,我竟然有些想你們了……龍天才坐在帳內默默傷感,而帳篷在此時便被人掀開了,他轉頭,那名護衛帶了幾個人進來,為首的正是雲閑。

“小兄弟,我們又見麵了。”雲閑笑著坐下。龍天才點頭,白癡的問:“我一直沒看到你,你去哪兒了?”

“我不是這個部落的人,”雲閑道,“我來就是想問問你還知道些什麽,萬一能找到有用的線索,我也好把朋友救出來。”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龍天才皺眉,“我得好好想想。”

“沒事,不急,”雲閑說著抬頭,“我和小兄弟說會兒話,你們都出去吧。”

那幾人道了聲是,轉身向外走,除了護衛其他的都是雲閑的心腹,這時便恭敬的守在帳外,那護衛也不好說什麽,轉身離開了,室內一時間隻剩他們二人。

二人沉默一瞬,忽然齊齊開口:“……穿?”

“……”

“……”

雲閑深吸了口氣,瞬間熱淚盈眶,一下撲過去:“哥!我終於見到親人了啊啊啊!”

龍天才雖然對這人不爽,但能見到和自己遭遇一樣的人還是很激動,拍拍他的背:“成了,正事要緊,你把我叫出來到底要幹嘛啊?”這人在信上將目前局勢分析一遍,特別提出他其實可以將北漠統一後再來,現在確有不得已的苦衷,望見麵詳談。

那上麵分析的頭頭是道,他不相信那是出自雲閑之手都難。

“我想找個聰明點的在聖華有地位的人,然後和他商量件事,誰知道那天突真族的也跟去了,我本想帶你走,可你偏偏說了句讓他把你帶上,”雲閑從他懷裏爬出來坐好,唉唉的歎氣,“我現在來找你一趟都費勁。”

“我怎麽知道你們不在一起住,你找我出來到底要幹嘛?現在這個情況你準備怎麽把我送回去?”龍天才看著他,“另外我還很好奇你怎麽沒有統一北漠,到底有什麽苦衷?”

“我剛開始是想統一的,”雲閑歎氣,“可後來發現不行。”

“怎麽?”

“我和那兩國之間有點糾葛你知道麽?”

“聽說過,”龍天才來了興趣,“我聽他們說你是後來才來北漠的,你剛穿過來是在哪兒?”

“在古蜀國,”雲閑眼神遙遠,“當時正值秋後,在菜市口,那裏正要行刑。”

“哦,帥!”龍天才眼睛發亮,“是要砍頭麽,你看到全過程了?”

“沒,被砍的人是我,”雲閑艱難的道,“我睜眼後刀已經懸在我的脖子上了……”

“……”龍天才問,“那你是怎麽逃的?”

“那種時候我能怎麽辦?隻能仰天大吼,大人,我還有同黨,我全招!”

龍天才張大嘴:“……然後呢?”

“然後就重審了唄,”雲閑唉唉的道,“我一路插科打諢,審我的人也越來越牛,惹了一堆麻煩,後來我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刺客臥底,他本是澤南國的人,那國不想讓別人從我口中知道些什麽,於是派人進去殺人滅口,所以我就穿過來了,昏迷狀的被拖到菜市口,唉,結果我還沒死……”

“……”龍天才道,“於是他們又來宰你?”

雲閑可憐巴巴的點頭:“我擠在這兩股勢力中間,最後好不容易費盡心機的逃出來,遠遠的逃到北漠買了幾頭羊放羊,結果正好碰上他們打仗,我看我的羊要遭殃,就隨手幫了點忙,於是他們覺得我蠻聰明,把我引薦給天狼族的大王,”他抹了把小眼淚,“哥,我混到今天這個地位相當不易啊啊啊!”

“好好,”龍天才安慰的拍拍他,“你穿來多久了?”

“一年多了,我被那兩國的人折騰了一年,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他們,話說哥,你這具身體在聖華什麽地位?”

“小王爺。”

“……”

“來來,不氣,深呼吸,”龍天才急忙道,“人各有命啊,你哥我運氣好,哎喲,深呼吸,咱還有正事呢,你到底為啥沒有統一北漠啊?”

“……”雲閑把這口氣喘勻,指著他,“太萬惡了!憑什麽啊?啊?憑毛?!”

“……”龍天才忍著沒說話,讓他發泄。

雲閑也知道時間緊張,再次喘了幾口氣,這才道:“我知道那兩國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就想統一北漠,為自己拉個靠山,可誰知道那兩國的人竟找上那兩個部落了。”

龍天才瞪大眼:“你是說那兩族背後有他們支持?”

“嗯,突真族是古蜀在支持,而維丹族則是澤南在背後出謀劃策,突真族的計謀是把我綁了交給古蜀,至於維丹,”雲閑道,“維丹的烏爾拉一直對我有點想法,就算和澤南達成協議他也不是信守諾言的人,我若落到他手裏肯定會被他關起來。”

“……”龍天才同情的望著他,“你真可憐。”

“……”

“好了繼續說。”

“……”雲閑道,“我和那兩國打了一年的交道,他們對我太熟悉,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統一北漠。”

“哦,明白了,”龍天才道,“於是你就想出一個辦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那就是攻打聖華,除去北漠,聖華在三國中占地最大,實力也最強,那兩國肯定動心,然後你會找機會讓聖華幫你除掉這兩個部落,之後你再統一北漠,而這個結果和你最初想要的一樣,”他搓著下巴,“嗯,你找我來無非是要我幫你殺那兩個部落的大王,而你幫助天狼族統一後便會讓他們與聖華達成協議,永不侵犯聖華領土,是吧?”

“嗯!”雲閑點頭,幹巴巴的望著他,慢慢道,“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

“……那現在呢?”

“現在我找到親人了。”

“……”

“而且你還是聖華的小王爺,我覺得聖華完全有能力保護我,更別說你還知道我的底細,”雲閑繼續道,“我留在天狼族以後還是得費盡心機的保全自己,我怎麽也是外族人,他們有好多人看我不順眼,也許我哪天一不小心就被他們燒死了……”

“……”

“哥……”雲閑握住他的手,滿臉誠懇,“你收了我吧!”

“……”龍天才道,“我覺得帶上你就等於帶上一個定時炸彈。”

“……”雲閑道,“好吧,那我去告訴他們你其實是聖華的小王爺。”

“……”龍天才一把握住他的手,略帶埋怨的道,“說什麽呢,大家都是親人,我不幫你幫誰啊,你也真是的。”

“……”雲閑懷疑的看他,“事後你不會報複我吧?”

“……誰知道。”

“好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逃命,我再也不用和這些人糾纏了,咱們一起逃走吧,逃回聖華,哥,你有什麽好主意麽?”

龍天才默默的掏出幾包東西:“迷藥、巴豆、春-藥,來,選吧。”

“……”

對某些人來說,這兩日注定是失眠的日子,那位醫官回去後當真為孤將軍熬了碗凝神湯,結果毫無意外的被砸了,魏小安醒後得知事情的始末,駭得兩眼一翻再次暈了,木子做了這麽多年的護衛還從未想過會被自家主子下藥,他似是接受不了這個打擊,變得越發沉默。

白連掀開帳篷,抬頭便見到孤將軍一語不發的坐在上位看著他,頓時歎氣道:“還是沒有消息。”

孤將軍沉默。

他們那天查到小王爺租的馬車,從車夫口中得知那人走的方向,順著小路一直尋到北漠境內還是毫無收獲,他們不敢派太多的人,害怕敵人警覺,便隻能作罷。

“小王爺那麽聰明應該不會有事,他現在很可能和雲閑在一起。”白連分析道。

“三天。”孤將軍沉默很久後終於開了口,他望著桌上的燭火,恍然記起那人第一次留宿將軍府的夜晚便是對燭火忽然起了興趣,非要湊近了看不可,暖色的光照在那人臉上,讓那姣好的麵容變得更加迷人。

“……最多三天,”他幽幽道,“三天後若還是沒有消息,咱們立刻揮軍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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