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喜燭高高的燃著,顆顆燭淚從其間落下來,燭火混合著八寶琉璃宮燈的光亮,將這房間內映照的格外透亮。

蕭曲素的蓋頭被挑開的那一刹,她分明看到了慕容彥眼中的驚豔。

而後,她帶著幾分羞澀嗔道:“看了這麽久,你都沒有看厭麽?”

下一刻,她便被慕容彥擁到了懷中,而後者的聲音更一字一頓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裏:“素素,莫說這一輩子,便是生生世世,我都不會看厭。我的素素——”

蕭曲素感受著男人強有力的心跳,眼眶不由得微微濕潤。

是啊,何止是慕容彥,即便是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厭倦慕容彥,不論他美醜貧富。

隻因為,他是慕容彥。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傾心的呢?大抵是她落水的那一日吧——

“救命,救命啊!”

被宮人推下水之後,年幼的蕭曲素被連連嗆了幾口水,一雙小手不住的在水裏揮舞著。然而,岸上那樣多的人,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他們的眼中,都寫滿了同樣的一個詞:輕蔑。

是的,輕蔑。

多麽可笑,她貴為公主,可是母妃因謀害嬪妃而被送去五台山,父皇更是似乎忘記了她這個女兒。一個不受寵的公主,便活得連宮女都不如,甚至就連一個低等級的嬪,都可以欺辱到她的頭上!

眼前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蕭曲素揮舞的雙手也漸漸地無力了起來,難道她真的要就這樣死了麽?

忽有一道身影蜻蜓點水的略過水麵,伸手將她撈出。

而後,蕭曲素便覺得她的身體脫離了那夢靨似的湖水,被環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蕭曲素如在夢中,猛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張畢生難忘的臉。

這少年約莫十三四,劍眉英挺,雙眸如冰,薄唇微抿,一張臉勾勒出俊朗堅毅的神情。

看熱鬧的良嬪頓時慌了神,先下手為強道:“大膽奴才,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抱公主?”

聞言,少年微一皺眉,他原以為這是嬪妃在懲治不聽話的丫鬟,不想竟然是個金枝玉葉。

他頓時鬆開了有些發暈的蕭曲素,行禮道:“屬下乃是禦林軍帶刀侍衛,給良嬪娘娘請安。敢問娘娘,為何見到公主落水卻不相救?”

見這少年反應靈敏,良嬪頓時呐呐道:“本宮,本宮已經喊人來救了,隻是本宮的下人不會水性,所以未救。”

少年欲再說些什麽,卻被蕭曲素軟軟的小手抓住,楚楚可憐道:“我頭暈,你可以送我回宮麽?”

他莫名便被戳中了心房,點頭道:“是,屬下這就送您回宮。”

那良嬪還待阻攔,卻猛地看到蕭曲素的眼神。薄涼入水,寒冷如冰,竟和康帝的神情那般相像。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一時間竟然不敢再攔。直到二人離開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陰冷的吩咐道:“今日長公主不小心落水,與本宮無關,你們可都記清楚了?”

“是。”

眼見得宮人瑟瑟發抖的應下,良嬪這才收回了目光。

隻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這些話,盡數被蕭曲素聽到了耳朵裏。

直到再也看不到良嬪,蕭曲素才抬眼道:“送我去禦書房吧。”

此時的蕭曲素渾身濕漉,一雙眸子更是如同小鹿一般,竟讓少年有些愣怔,而後才呐呐道:“哦,是,屬下遵命。”

“你叫什麽?”

“慕容彥。”

蕭曲素將他的名字在嘴裏咀嚼了半日,卻是再沒說話。

其後的事情,慕容彥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時的她,一身水漬的跪在禦書房的地板上,滿眼悲涼的問道:“父皇,若心中無兒,何苦留兒?”

康帝更是神色震驚,他因著靜妃之事,一直對這個孩子不甚親近,可這並不代表他不喜歡蕭曲素。此刻看到她這個模樣,更是扔下手中的奏折,去攙扶她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蕭曲素固執的跪著,顫聲道:“兒臣不知何過,竟惹得宮中人人

討嫌,今日被推入水中,上至嬪妃下到宮人,更無一人相救。若非這位侍衛路過,兒臣今日已然命喪黃泉。父皇,是否兒臣罪孽深重,所以今生吞此惡果?”

她年紀尚幼,一雙眸子裏卻盛滿了悲哀和淒楚,看的康帝心中泛酸,卻又帶出了幾分震怒。他的孩子,縱然是不太關注,可是金枝玉葉又如何被虐待到這種地步!

“來人,帶公主去換衣服,傳太醫來!”說到這裏,康帝又看向慕容彥,道:“你是何人,將今日之事一一道來。”

慕容彥年紀雖小,說話卻條理分明:“回皇上,屬下名叫慕容彥,乃是四品帶刀侍衛。今日屬下巡邏至禦花園的鏡湖,見有人在水中呼救,圍觀之人無一出手,屬下疑心有人動用死刑,自作主張將人救上來。不想,落水之人竟然長公主,而圍觀之人,則是良嬪及其宮人。”

這話一出,康帝頓時勃然大怒,沉聲道:“來人,將良嬪傳召來!相幹人等,一個不許少!”

良嬪來的很快,她心中忐忑,卻是極力否認著事實:“皇上,冤枉啊,是公主她不小心落水,臣妾有心相救,可是臣妾和周圍的下人都不會水性。且當時已然喊了人來了,並非是見死不救!”

“是麽?”

蕭曲素已然在宮人的服侍下換好了衣服,頭發上的水珠未幹,滴滴答答落下,又暈濕了一大片。她去不以為意,隻是苦笑道:“原來我還不值得一個宮人以命相救。”

她這話說著看似無心,可是康帝卻聽到了耳朵裏,登時陰寒道:“來人,將這幾個宮人盡數拖下去,杖斃!”

重刑之下,必然有人招架不住。

那些人鬼哭狼嚎的時候,也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不過是因為蕭曲素不小心碰到了良嬪喜歡的花兒,便被良嬪推入水中,說是要將蕭曲素身上的泥洗幹淨!

這等手段,饒是康帝也不由得發寒,再看蕭曲素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是心頭火氣,冷聲道:“來人,將良嬪丟到湖中,不準淹死,之後送入冷宮,永不得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