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意外相遇

“咚咚咚咚……”

南市開坊的鼓聲遠遠地傳來,王閔、蘇師爺和芸娘依舊不急不忙地走著。

曰中開坊,開坊前都要先擊鼓三百下,現在鼓才剛剛敲響,離開坊門的時間還早著呢,一點都不用急。

杭州的商業較東京更為發達,富商巨賈頻繁貿易於三市。

南市百行各業,共有三千多家鋪子,甍宇齊平,遙望如一,榆柳交蔭,通渠相注。珠寶店、書局、麩行、奴隸市,重樓延閣,互相臨映,招致商旅,珍奇山積。

北市東連漕渠,天下舟船集於橋東,常有萬餘艘船人,填滿了河路,商賈貿易,車馬堵塞市間,胡商雲集,多出售香料、珍玩,采購絲綢、茶葉等商品,旅店、酒食店也多處於這一帶,鱗次櫛比,將洛水南北的兩市連成一片。

西市與南市相仿,不過更偏重於批發,主要客戶是其他各地的商賈。大宋的“市”隻有到了曰中時分才開,當然,開在各個坊裏的小貨攤兒不受此限。

“老蘇啊,你說你也太不堪了,這麽長的時間,都是沒能想出個辦法,竟是讓的一個小小的捕頭給難住了!”

“額,哎呦我的大人啊,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本來這事是您的活,我還沒數落你當甩手掌櫃的事,你倒好,反倒是埋怨其我了,要知道,你那捕頭,可不是一般人,人家那可是硬柿子,可不是咱隨意揉捏的!”

“他是硬柿子,可是,我也不軟,哼,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知縣,還真能讓他難住不成?”

“是是是,我信,關鍵是他一直都是陽奉陰違,像是鯉魚般圓滑,咱又抓不住他把柄……”

“你瞧你這副德姓,把柄?沒有!你就不會給他製造些嗎?”

“是是是……”

聽著王閔的訓斥,蘇師爺頭上一陣冷汗,看著那笑嘻嘻陪著秦芸娘挑選家具,趁著空閑臨時指導自己的王閔,眼色都是變了,看著王閔長的陽光俊俏,可是,萬萬想不到,卻是這麽腹黑。

三個人一路走,王閔一路教訓著蘇師爺,蘇師爺一臉無奈,愁眉苦臉地道:“大人,其實我……”

王閔馬上咳嗽一聲,拉著長音兒道:“劉大娘說,昨兒晚上……”

蘇師爺立即閉緊了嘴巴,芸娘轉向王閔,問道:“昨晚上怎麽了?”

王閔窺見蘇師爺告饒的眼神,嘿嘿一笑,道:“其實不止昨晚,這些天一直這樣,馬六晚上口渴,總是放著爐上燒開的水不喝,直接去喝缸裏的涼水,我估摸這胃寒啊,就是這麽落下的毛病。”

芸娘聽了扭頭瞪了蘇師爺一眼,嬌嗔地道:“要不聽說你不會照顧自己,你還小麽,這麽大的人了,整天喝涼水!從現在起,一定得改掉這個臭毛病。”

蘇師爺幹笑,一張老臉笑容更是比哭都難堪,無比糾結,道:“好,好好,我一定改,一定改!啊,門開了,快點快點。”

“市令”當當地敲響了鑼,坊市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前早就簇擁了不下數千人,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蘇師爺一看王閔,秦芸娘這兩口子不再囉嗦了,如釋重負,趕緊招呼一聲,急急往前趕去,去為著王閔開路去了,當然,其中也是不免有著一些逃避的意味。

其實,說起這個,這位師爺心中也是無奈的很,別的官員出門,哪個不是前呼後擁,架子排場十足,可是,偏偏到了王閔這裏,卻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是不知道他是本地知縣,連出個門,上街去買些東西,也是要偷偷摸摸,還要自己這麽個師爺去開路。

“走吧!”

王閔偏過頭,對著身邊甜蜜依偎在自己身邊的秦芸娘柔柔道。

因為那天的那件青色長衫洗了尚未幹透,所以王閔今天也是破天荒的穿了一件潔白的長袍,一頭長發束在中央,一雙漆黑的眸子仿若一泓幽潭,修長手指把玩著一柄光彩羽扇,直直讓的王閔整個人都是變得神采奕奕,卓雅不凡,倒是令的沿途的人,尤其是一些女眷美目漣漣。

兩人一路說,一路進了坊市,楊帆捂著肚子磨磨蹭蹭的拖在後麵,候著二人進了南市,便也加快了腳步,進了南市的大門,就往左一拐,沿著一排橫向的商鋪向前趕去。

雖然剛剛開市,可以因為一天裏隻能開半天的市,所以剛剛開坊,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商賈們就賣力地吆喝起來,招攬著剛剛走入市場的洛陽百姓。

李家漆器什物鋪,王家花果鋪子、蕭氏紙墨筆硯、劉家炭薪、陳家酒莊,牛羊肉鋪,一路行去,繡旗招展,掩蔽天曰。其間還有許多由胡人開設的珠寶坊和香藥鋪子。

這時的胡人專指波斯、大食以及天竺、羅馬、粟特等西域人種,而突厥、吐番、回紇是不能稱為胡人的,否則他會認為你在岐視他。

各種各樣的人,官紳士子、淑女佳人、大家閨秀、胡姬番女,販夫走卒,國人胡人,參差其間,騎馬的、乘車的,步行的,各行其路。

放眼望去,美女很多,就算不想買東西,在裏邊隨便逛逛,瞧瞧美人也是很養眼的,但是“滿城盡是大饅頭”的旖旎景像你在這裏是看不到的。

因為開胸裝隻有兩種女人在兩種地方才可以穿,一種是命婦貴女、使相千金,可以在府邸和宮闈中穿。

另一種是歌伎舞伎,可以在青樓記坊中穿,其他女子連穿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穿到大街上招搖過街了。

自家那座剛買的宅子,地方倒也不大,所在的地方也不是那麽的繁華,依著現在的話說,僅僅隻是一間簡單的院落,隻是由著三間正方以及四五間廂房,可是,即便是如此,也是讓的王閔幾乎傾家**產。

原家主人臨走時雖說是連著內裏一些家具也是折給王閔了,可是,關於其他一些物品,比如說辦公的桌子,書櫃,筆墨紙硯,財迷油鹽,這些都是要備齊的,總不能讓的自己一家人過去喝西北風。

王閔一行人先去陶瓷鋪子訂了鍋碗瓢盆,又到油米鋪子訂了米麵油鹽和各色食材,給了地址都叫他們閉市後讓夥計直接給送回家裏去,又是去一些雜貨鋪子去轉了轉,整個杭州何其之大,即便是這麽一塊地界,想要完全轉遍那也是不可能的,僅僅是購置了一些必用品,也是耗得三人將近大半日的時光。

三人有說有笑地向前走著,蘇師爺忽然在一家頭麵鋪子前邊停住了腳步,王閔一瞧那家鋪子的門麵,便是笑著對對秦芸娘打趣道:“芸娘,看,哈哈,老蘇要送你一件好看的首飾呢!”

那家鋪子門臉甚是堂皇,一看就是售賣上等頭麵首飾的地方,可蘇師爺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神色有些異樣,王閔和秦芸娘對視了一眼,發覺有些不對勁兒。

他們順著蘇師爺的目光向店裏看去,就見店中正有一位貴婦人在買東西,這婦人烏油油的頭發,梳了一個烏蠻髻,穿一件小袖綠衫襦,罩一件淺藕色的半袖,肩上又搭了一條白印花的紗帔子,大紅的束腰裙,一雙深綠色的翹頭履。

看她年紀,約有三十歲上下,姿色隻算中下,身材已然發福。

在她旁邊陪著一個男子,這人頭戴一頂黑紗羅的襆頭巾子,發腳處還插了一朵絲帛做成的簪花,身上則穿一領圓領大袖,看他的年紀也就在二十七八歲的模樣。

這人眉目清秀,臉上還薄薄地敷了一層粉,頜下是一部修剪得極整齊的胡須,瞧起來豐神朗朗,算得上一個俊逸男兒。

那中年婦人正在挑選著首飾頭麵,男子則在她耳畔站著,親昵地低聲說笑著什麽,似乎在點評她挑選的首飾。

宋代首飾,最流行的發飾,鐲子也有,至於項鏈、戒指、耳環一類的東西倒不流行,這婦人挑的正是一支金珠花的步搖。

男子在她耳邊笑說了一句,逗得婦人一笑,嬌嗔地打了他一下。

王閔看看蘇師爺的臉色,低聲道:“老蘇,莫非你認得那個男人?”

蘇師爺的臉色很難看,低低地答道:“那個男人……叫柳雲。”

秦芸娘一雙眼睛眨啊眨的,好奇道:“柳雲,那是何許人也?”

王閔攸然色變,說道:“柳雲?你那個世家子侄?”

江旭寧默默地點了點頭,默默的點了點頭,可是在王閔的注視下,前者的臉色卻是已經變得鐵青。

“可是,你那世家,不是杭州城內的一大戶嗎,怎麽可能破落成這樣?”

饒不的王閔不吃驚,那名男子,以著王閔的眼界來看,以及前麵那名男子的諂媚笑容,自然是不難看出,這名二十七八歲,算得上俊逸男兒的男子恐怕是做了那婦人的麵首。

蘇師爺的情況,這些日子王閔與著前者喝酒,也是了解了不少,蘇師爺,原名蘇流海,是江浙一地的師爺,因為家鄉發大水,因此來投奔自己早先交好的至交好友,想要在這繁華鼎盛的杭州謀一份差事。

可是,待得前者來了,這才是發現,原來早不知何時,自己那好友就是落魄了,不但是經商失敗,更是欠下好多債務,一夜身死,就是連著自家兒子,也是不知所終。

之後,便是這蘇師爺在酒肆恰好遇上王閔的場景。

原本,他還以為,自家那個侄子逃難去了,可是,萬萬想不到,今日,就在此時,自己卻會在這種情況下,二人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