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台麗影

楊賢傑看了看胡知府的頭,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怎麽這麽憨——叫你抬頭你還真抬頭啊!”手腕一抖,揮落刀上的血跡,然後提刀瀟灑地走入後堂。

後堂裏桌翻椅倒、血汙橫飛,死了一地的人。

單鐵勇正騎在一個肥女人的身上揩拭刀上的血跡,那肥女人正是胡仁的老婆,此刻脖子上正張著一條大血口子,活象一隻被宰了的大肥鵝。地上還有兩名公差和兩名年輕女子的屍體,每具屍體的脖子都張著大口。

單鐵勇道:“大哥,我已將他們全宰了!”

楊賢傑的目光落在那兩名女子身上,眉頭略微皺了皺:“公的和這個肥婆宰了也就算了,怎麽把這倆靚妞也宰了?”

單鐵勇是在一個月前認識了這位說話有點陰陽怪氣的“大哥”的,那一天他一人單挑上百個官兵,眼看就要筋疲力盡時,這位“大哥”如天神般殺入戰陣,一杆金槍如行雲流水,楞是挑得眾官兵鬼哭狼嚎、屁滾尿流。單鐵勇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即就跪下磕頭認了大哥。十天前,兩人襲殺了南慶關總兵宇文相和,幹了一票很漂亮的買賣。想不到今天喝多了一點酒,竟差點栽在了這裏。

單鐵勇將刀插入鞘中道:“顧不得了——大哥,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走!”

“去哪兒?”

“去找馬嘴山聚義的大南王張開天!”

“去造反嗎?”

“你說呢?咱們幹了那麽多事,那李世民還能容我們嗎?”

“不錯,反就反,死也要多拉他幾個墊背的!”

“對,咱們就是不要讓那狗皇帝坐在金鑾殿裏安享太平!”

兩個時辰後,一條偏僻的山道上。

楊賢傑和單鐵勇一前一後走著,忽然楊賢傑拉直了眼光,盯著遠方天地相接處。

單鐵勇一楞道:“大哥,怎麽了?”

楊賢傑示意他別說話,注意看。

單鐵勇睜大了眼睛往前看——然而卻什麽也看不到。

“天上!”楊賢傑提醒道。

單鐵勇便往天上望去——

天邊正有三隻奇怪的鳥飛來。他仔細一看,那哪裏是什麽“鳥”?分明是三個人!三個在天上飛的人!

不多久,那三個人飛到了他們頭頂上空,原來是一藍、一紅、一白三個女孩子。

“雲嬌、如雪,咱們快點,不然師父她老人家又要生氣了。”穿紅衣服的女子回頭看了一眼穿藍和穿白的女子道。

那穿白衣服的女孩往地下一指:“二位師姐,地上有兩隻‘呆鵝’在看我們呢。”

那穿紅衣服的沒有說話,眼光卻落在了楊賢傑身上,眼光裏露出一絲詫異,臉上也飛上了兩團紅暈……

但楊賢傑的眼光卻直直地盯著那穿藍衣服、頭上挽著兩個仙女髻的女孩。那藍衣女孩見楊賢傑盯著她看,眉頭微微一皺,忽然間玉指輕彈,一道奇異的光線“倏”地射到了楊賢傑腳下。

“轟!”一聲巨響,塵土激射,楊賢傑腳下的地麵竟崩出了一個大坑!

楊賢傑的身形急忙射退出七、八尺,單鐵勇則抱著頭滾進了草叢裏……

塵埃散盡,那三個女孩早已沒有了蹤影。

單鐵勇拍著胸口壓驚道:“我的媽呀,好厲害!她們是什麽人呀,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楊賢傑淡淡道:“修真之人。”

“修真之人?”單鐵勇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喔形。

楊賢傑的眼裏卻老是出現那藍衣女孩的影子……

那藍衣女子看起來為什麽這麽熟悉,好象似曾見過?如果見過那又會是在哪裏?夢中還是前世?

緣由天定。

難道這就是他的緣?

剛才她在天上,自己在地上,她就象隻美麗的天鵝,自己則象隻癩蛤蟆。

楊賢傑苦笑一聲,搖搖頭:“我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如何斷定她就是我前世預約的緣分?”

盤龍鎮。

楊賢傑望著前麵的酒家高挑起的酒旗道:“走,咱們去打尖休息一下!”單鐵勇道:“好!”

兩個人便走進了那高挑著酒旗的酒家,來到了二樓上。

店小二點頭哈腰地迎上來道:“二位客官,這邊請。請問二位需要些什麽?”單鐵勇不耐煩道:“你這人真囉嗦!有好吃的盡管拿來!”

“好咧。”店小二將搭褳往肩上一甩,很識時務地去了。因為根據他的經驗,說話這麽衝的人一定不是好惹的主子。

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在賢傑和鐵勇麵前擺了一桌子。賢傑看了一眼鐵勇道:“不用客氣,咱們把它全吃光,吃飽了好趕路。”鐵勇感激道:“大哥,今天要不是你及時趕到,小弟這一百多斤隻怕就落到那胡仁手裏了!”

“你呀下次少喝點‘貓尿’,喝了‘貓尿’想解困也該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嘛,怎麽偏偏憨得睡到土地廟的神龕上去了呢?”

“小弟哪裏想到這些‘條子’的狗鼻子這麽靈,連一個破土地廟都不放過呢?”

“你不知道這些人窮瘋了,挖空心思想得到那幾個破錢嗎?”

“破錢?”單鐵勇不由咧嘴一笑。自從那件案子犯了後,朝廷懸賞的可是十五萬兩大銀來緝拿他倆。這十五萬兩大銀都是“破錢”,那普通人手裏的錢又算什麽呢?

賢傑的神色卻比較嚴肅:“兄弟,不是大哥說你,命是自己的,一定要小心看管好了,象你這麽大大咧咧怎麽行呢?不要忘了,咱倆肩上都係有血海深仇,咱們還要和唐王‘撥算盤珠’的!”

“不錯!”鐵勇喝了一口酒,眼裏突然迸出一股殺氣,“咱們還要留著這條命向唐王討還血債、為父兄報仇!”

“禁聲。”賢傑壓低了聲音,一麵用眼光向四周瞄了瞄,見沒人注意他們,這才稍安。

“咯吱咯吱”一陣樓梯響,酒樓上又上來了三個人。

楊賢傑心中一動——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有點魂不守舍?藍衣女孩的身影老在他的眼前晃動。

然而上來的卻是三個男人,為首的是個麵皮白淨、風流倜儻、看起來象個有錢的公子哥的家夥,另兩個則是他的伴當。大凡公子哥都愛咬文嚼字、假充斯文,這人一上來卻是粗魯地鬆開衣衫的紐扣,一隻腳踏在板凳上,鼓起一雙凶巴巴的眼睛,聲音如炸雷般吆喝道:“他媽的有好酒好菜快快搬來大爺享用!”

樓上所有吃喝的人都大吃了一驚,店小二更是嚇得連手裏盛菜的托盤都當啷掉到地上,還連放了好幾個臭屁,站在那裏兩股戰戰象傻了一樣。鐵勇說話雖衝,卻也沒讓他嚇成這熊樣,這人才是真正的霸王爺上門了!

坐在櫃台裏的胖店家不敢怠慢,親自過來打招呼:“啊哈,客官,請上座、請上座,好酒好菜很快就來!”一麵不停地衝那嚇傻了的小二打眼色。那小二半天才回過陽,心驚膽戰地去通知夥房準備酒菜。

那三人則趾高氣揚地在中間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了。一會兒酒菜端了上來,那公子哥拿起酒,喝了一口,忽然將酒盅狠狠地擲到地上,破口大罵道:“呸!你賣的什麽酒?跟豬哨水一樣,這麽難吃!你是想白坑害大爺吧?”那店家隻得再一次走出櫃台,來到那公子哥麵前陪著小心道:“客官,這是本店最好的酒——三十年陳的竹葉青……”

“混帳,你蒙誰?你以為大爺沒喝過竹葉青?還三十年陳的?狗屁!”那公子哥的口水都濺到了店家臉上。“這確實是三十年陳的竹葉青……”店家強壓住怒火繼續解釋道。

“啪!”一個耳光扇到了他臉上,店家的鼻子頓時歪在了一邊,嘴裏還掉落了兩顆門牙。

店家捂住臉道:“你、你為什麽打人?”

“打人?我還要砸了你這狗店!”那公子哥一腳踢翻了桌子,又舉起櫃台邊放著的幾壇酒用力砸碎在地上。那兩個伴當也吹胡子、瞪眼睛,踢桌子、砸凳子。

店裏吃飯的人頓時嚇得驚慌逃竄。

“啪!”鐵勇忽然將桌子一拍,桌上的三碗疾飛出去,那兩個伴當頓時被砸中後腦勺,一齊撲倒在地。那公子哥總算機靈,躲過了這一砸,怒喝道:“是誰?”

“我!”鐵勇目光如炬道。

“你?”那公子扭了扭脖子,殺氣騰騰地走了過來。鐵勇甩都不甩他,繼續喝酒吃菜,一麵冷冷道:“連三十年陳的竹葉青都嚐不出來,還要在這裏發酒瘋,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你想打抱不平?”那公子哥嘴裏擠出一絲冷狠狠的微笑,眼裏的殺氣更盛。

“瞧你這人模狗樣,大爺本來懶得理你,不過看你這囂張相,不給你點苦頭,你也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識相的就趕快滾開!”鐵勇忽然將眼一瞪,手中的酒杯已經被他捏成了粉碎。

“好個橫小子,我叫你吃!”那公子哥突然一腳踹向賢傑他們的桌子,企圖將桌子踹翻。賢傑早有準備,手掌一拂,桌子已滑向了一邊,桌上的酒菜盤碟卻是紋絲未動。鐵勇拿起另一隻酒盅喝了一口,冷眼道:“我和我大哥還要吃飯,你別來糟蹋我們的酒菜!”

那公子剛才那一腳可是用足了力道,本以為一腳就會踹得桌翻椅倒、碟盤橫飛,沒想到竟是連桌子的邊都沒沾到,還差點赤溜摔了個狗吃屎。還算他功底也不差,總算踉踉蹌蹌站住了樁子。

這公子哥更不答話,揮掌直取鐵勇麵門。鐵勇冷眼一瞥:“少林十八羅漢掌?少林寺裏怎會有你這號角色?一定是少林寺裏的敗類了!”鐵勇口裏冷嘲熱諷,但心下並不敢大意,當下也起身揮拳相迎。兩個人掌來拳往好一陣惡鬥,鐵勇突然一個“黑虎搗心”,拳出如電,正中公子哥的胸口,公子哥頓時“飛”了出去,直摔落進櫃台裏。

那兩名伴當忽然抽出兩把尖刀,從後麵剌了過來。好鐵勇,淩空躍在空中,一個“鴛鴦雙飛腳”,將兩名伴當連人帶刀都踹得飛了出去,一個家夥撞破窗欞摔到了大街上,一個家夥則鑲嵌進了牆壁裏,活象一隻粘在牆上的大壁虎!

這時公子哥已從櫃台裏掙紮著爬了出來,雙手齊揚,“嗖嗖嗖!”數點寒星突然疾射向鐵勇麵門。始終端坐不動的楊賢傑突然將手中的一隻盤子擲了過去,截住了那幾點寒星——原來是數枚梅花錐。

“雜碎,敢放暗器!”單鐵勇怒喝一聲,一個“猛虎跳澗”飛撲過去。那公子哥卻虛晃一招,一腳踹開一扇窗戶似一隻笨重的大狗跳了下去,“啪嗒”,也不知是砸翻了哪位攤販的窩棚,引來路人的一片尖叫之聲。

鐵勇還要追,賢傑一把拽住了他:“算了,咱們走吧,官兵要來了!”他拉起鐵勇,從另一扇窗戶跳下,跳下的瞬間,一錠銀子從他的手裏甩出,穩穩地落在驚魂未定的店家懷裏……

方才,楊賢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他原以為他會等來他盼望的人,沒想到卻等來一場掃興——也幸好他心不在焉,否則那三個家夥已經被他捏出了大便。

令楊賢傑想不到的是,他們前腳剛離開,樓梯上又上來了三個人,正是一藍、一紅、一白那三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