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貌猥瑣的名人

“砰!”的一聲響,裝滿酒的陶壺被人狠狠的扔在地上摔個粉碎,飛濺的碎片和酒水落到了趙括麵前的飯菜上,使趙括不得不放棄眼前的美味佳肴,皺著眉頭打量發飆的人。

摔酒壺的是一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家夥,可能是因為生氣,他臉上的肉一蹦一蹦的跳著。在他對麵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相貌堂堂,身穿華服,腰上攜帶著一把利劍,趙括估計兩個人肯定有仇,否則絕不會在這個場合鬧事,這明擺著是不給趙勝麵子嘛!

“田汾,這裏可是趙國,你這個齊人最好別囂張,如果你不識好歹,小心你的腦袋。”趙霸麵帶微笑,但是言語間卻絲毫不客氣。

滿臉橫肉的田汾嘿嘿道:“趙霸,我是齊人怎麽了,你這個趙人難道還想騎到我的脖子上嗎?就怕你沒那個膽量,有種你就過來,大爺我最喜歡走旱道,看你細皮嫩肉正是大爺我喜歡的類型,肯定會好好的疼惜你的。”

看戲的都不怕爛子大,田汾此言一出滿堂哄笑,趙霸的臉麵頓時有些掛不住了,抽出利劍指著田汾道:“卑賤的齊人,敢跟趙霸單挑嗎?”

田汾大喝一聲跳到趙霸身前道:“放心,大爺我這麽喜歡你當然會和你單挑,哪裏舍得和別人一起玩你啊……!”

趙霸不等田汾說完,挺劍朝田汾的咽喉刺去,去勢甚快,看架勢是想一劍把田汾刺死。

“來的好。”田汾扭身躲過這一劍,同時伸手朝趙霸的肩頭抓去,如果這一下被他的大手抓實了,趙霸的整條胳膊都得報廢。

趙括一邊看著趙霸和田汾的打鬥一邊評估著這兩個人的身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可以稱的上豪俠的人物,心說他們倆果然有做豪俠的本錢,盡管跟虛構中一掌可以拍死一條恐龍的武林高手沒法比,但是等閑十幾個人無法近身倒是真的。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趙括發現田汾和趙霸越折騰離他越近,他已經能感受到二人帶起的涼風,難道二人打鬥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奔他來的?也不能怪趙括如此猜測,因為李牧他已經跟趙勝結下了怨仇,趙勝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他,但是搞些小動作製造意外的可能性極高。

就在趙括猜測趙勝正在導演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好戲的時候,趙霸一劍刺空,可能是因為用力過度,整個身體橫飛起來朝前麵撞去,劍尖直奔趙括的咽喉而去,因為趙霸離趙括非常近,引得眾人一片驚呼聲,有人不忍看見趙括死於非命,急忙把眼睛捂上了。

趙括抑製不住笑出聲來,還真按照他猜的戲路來了,趙勝這麽安排也太小兒科了,一點水準都沒有,實在讓人懷疑這個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智商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趙霸沒想到趙括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聲來,難道是被嚇傻了?不禁心下鄙夷這些紈絝子弟一點膽氣都沒有,活該死掉。

趙括的動作很快,從靴子裏抽出軍刀斬斷趙霸的利劍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左手同時抓住了趙霸的頭發,摁著趙霸的腦袋狠狠的撞到桌案上,請趙霸吃了一頓免費大餐。

桌案哪裏硬得過趙霸的腦袋,一下就被砸散架了,飯菜飛的到處都是,也濺了趙括一身,讓他後悔使勁使大了,池魚沒殃及倒是弄了自己一身油汙。

趙霸的模樣有點慘,還算英俊的臉上沾滿了飯菜油汙,額頭上鼓起雞蛋大的紅腫,不過他已經不會計較這些了,趙括那狠狠的一按使他陷入了昏迷不醒的境地,短時間內恐怕醒不過來。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主意?沒有我的首肯哪個門客敢如此放肆?”看到這一幕的趙勝寒著臉對身邊的心腹桓元說道:“如果我是那小子,首先就會想到這是我安排的,一群廢物。”趙勝對昏迷在地的趙霸也很生氣,平時看趙霸身手不錯,沒想到一動真格的卻這麽稀鬆平常,太讓他失望了。

桓元滿腹委屈,這個事情他跟下麵的人說了一嘴,並不是他具體安排的,但這個時候他不敢申辯,一旦申辯隻會讓趙勝認為他沒把趙勝的吩咐放在心上,“君上……是我欠考慮了。”

趙勝哼了一聲,道:“還不叫人去把趙霸抬出去,丟人現眼的東西。”

趙括頗有深意的看了田汾一眼,對一旁的家仆道:“還不過來給本公子擦拭擦拭,可惜了這套衣衫。”

田汾被趙括一瞧,就覺得自己和趙霸商量好的計謀被看穿了,而趙括的身手更讓他吃驚,如果剛才換做是他偷襲趙括,下場估計比趙霸好不了多少,他正這麽想著的時候,趙勝走了過來。

“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退下。”趙勝喝退田汾,轉身笑著對趙括道:“門客們疏於約束,讓賢侄受驚了,我代他們向賢侄賠罪,還望賢侄不要放在心上。”

趙括心裏跟明鏡似的,看著趙勝的表演心中暗笑,道:“君上客氣了,正所謂良莠不齊,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連孟嚐君身邊還有雞鳴狗盜之輩呢!這沒什麽,隻是可惜了趙括這身衣衫。”

趙勝聽了這話,氣的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這不明擺著說他手下都是無能之輩連一件衣衫都不如,還間接的貶損了他一下,真是罵人不帶髒字啊!趙勝心中生氣可臉上還得和顏悅色,道:“賢侄沒生氣就好,來人呐!領括公子去換套衣衫,待會我還要和賢侄好好喝一杯呢!”

趙括知道趙勝這是笑裏藏刀,有李牧的事情在先,和趙勝的過節根本無法化解,既然注定了要站在對立麵還客氣什麽,不過怎麽著也得先把這身衣服換了,否則看起來形同乞丐,嚴重有損他的形象。

趙括換完衣服後趁這個機會在平原君府上溜達了一圈,越看越喜歡這裏的環境,如果能生活在這樣優雅的環境裏,心情肯定大不一樣,連帶的壽命都會增長,趙勝還真是懂得享受人生。

趙括轉過一個院子聽到了陣陣吵雜聲,走過去一看是一個像大食堂的所在,有上百人在這裏吃食,熱鬧的不得了。門客也有等級之分,趙括知道並不是所有平原君的門客都有機會在大廳裏用餐,否則三千門客還不把大廳擠爆了,在這個大食堂吃飯的多是那些不得趙勝賞識或者剛來投奔不久的門客。

就在趙括要離開的時候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一個三旬左右相貌猥瑣的漢子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奔飯盆而去,那架勢像極了餓死鬼,可飯盆早就空了,一個米粒都沒剩下,負責盛飯的人給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後把飯盆端走了。

“光顧著看熱鬧了?前麵的大廳豈是我們能去的,想要去前廳吃飯,我們還得熬上二三年呢!”一個吃飽的人對三旬漢子說道:“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這裏熬吧!否則隻怕頓頓沒有你的吃食。”

三旬漢子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道:“哥哥說的雖然不錯,可做人當力求上進,否則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想那藺相如當初也不過是宦者令嫪賢的門客,如果不是他奮發圖強,隻怕今日還在嫪賢府上討生活呢!所以說做人還是要有點野心……”

“毛遂你好狂妄,竟然拿自己和相邦比肩,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什麽能耐,還是想想晚上會不會挨餓吧!”聽到毛遂如此狂妄言語,有人忍不住出言諷刺。

趙括驚訝之餘深深看了那個猥瑣漢子一眼,毛遂,是毛遂自薦的那個毛遂嗎?是脫穎而出典故中的那個毛遂嗎?這個可能性極高,記得毛遂在自薦以前非常落魄,在趙勝府上也是鬱鬱不得誌,白白浪費了那大好頭顱。

毛遂知道在嘴上討不到便宜,也懶得跟人爭執,苦笑著向外走去,卻被人擋住了去路,他認得攔住去路的是前廳坐首席的那個人,愣了愣道:“這是為何?”

趙括微微一笑,道:“本公子想要請你喝一杯,不知道先生肯不肯賞臉。”趙括自知已經得罪透了趙勝,斷不能把毛遂這樣的謀士留在平原君府上,所以有了拉攏毛遂為己用的想法。

毛遂並不知道趙括的身份,但是對方能在平原君府上做首席,身份地位肯定尊崇,這樣的人他想結交都沒有機會,怎麽會拒絕趙括的邀請呢!笑道:“那可要快一些,我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人不可貌相,趙括覺得這話有道理,如果不是先入為主,他真不敢把眼前相貌猥瑣的人和名傳千古的毛遂聯係起來,見毛遂爽然答應,道:“這裏吵雜擾人心境,我們尋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喝一杯。”

趙括對邯鄲城了如指掌,出了平原君府就有一個頗具特色的酒坊,進去後要了一桌熟食和好酒。

毛遂也不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喝了一個爽透後抓起豬蹄就啃開了。

趙括看著毛遂的吃相也被勾起了食欲,而且這家酒坊的熟食獨具風味,頓時不顧形象的跟毛遂“爭食”起來,一桌案的酒菜被二人如風卷殘雲吃了個幹淨。

毛遂的心情舒暢的不得了,這頓飯是他近年來吃的最豐盛的一次,打了一個酒嗝,道:“毛遂無禮了,還沒有請教公子的姓名,望公子不要見怪。”

趙括哈哈一笑道:“什麽禮不禮的,這才是真性情呢!家父趙奢,我就是他那不肖子趙括……。”趙括此時不過十幾歲,還沒有知名度,所以先報趙奢之名,就是讓毛遂別輕視了他。

毛遂著實被趙括的話震撼了一把,他在邯鄲雖然落魄,在平原君府上也算可有可無的絕色,但是他對趙國的權勢人物都知曉一二,已經猜到眼前的少年人肯定是貴胄子弟,卻沒有想到是風頭正勁的趙奢的兒子,忙起身刻意惶恐道:“原來是馬服君的二公子……毛遂魯莽之處讓公子見笑了……。”

趙括佯裝不悅道:“先生怎麽如此俗套,趙括原本以為先生是個灑脫之人所以才生結交之心,現在卻令趙括大失所望,先生原來是趨炎附勢唯唯諾諾之徒……。”

毛遂聞聽趙括此言,臉色變的非常難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道:“某來邯鄲這麽久,唯有公子這幾句話聽的順心。”毛遂此言絕不是違心之語,他在邯鄲受盡了白眼見慣了世態炎涼,趙括的話就像是在炎熱夏日裏飲的一碗涼水,讓人心裏舒坦至極。

“大丈夫在世間就應該頂天立地,先生在趙勝府上連一頓冷飯都吃不上,難道還要繼續那種生活嗎?”趙括指了指窗外,道:“天高任鳥飛,先生何必非要鑽進牢籠之中呢?”

毛遂再次愣住了,趙括那句天高任鳥飛點中了他灑脫性格的正中央,他確實不喜歡被拘束的感覺,可是一個窮困潦倒之人,想要有一番作為就必須仰仗他人,他沒有資格選擇呀!

趙括沒有自戀到自己發散一下王霸之氣後毛遂就會死心塌地當自己的小弟,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切還得循序漸進,他站起來拍了拍毛遂的肩膀,道:“趙括很想交先生這個朋友,是朋友。”

朋友?毛遂心裏歎了口氣,天高確實可以任鳥飛,但那也要分什麽鳥,小小的燕雀能翱翔在屬於鴻鵠的天空裏嗎?

毛遂正想著,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門一下被推來了,趙括看見跑進來的自家仆人上氣不接下氣耳朵樣子,心中一驚,難道李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