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蟒山

蔣家村外十裏,蟒山腳下。

蔣家兄弟拿著扁擔、草繩和砍柴刀,正在匆匆趕路。

“哥,非得大老遠跑這裏來砍柴嗎?”蔣午晃著腦袋,有點不理解。

蔣寅說:“村裏七七八八隻剩下些果樹,不來這裏去哪裏弄柴。”

“那也不用來這裏吧,蟒山可邪乎著呢!”蔣午輕聲說道。

蔣寅又說:“邪乎什麽,蟒山的喬木林漫山遍野,既高又粗,用來燒火最好了,再說,村裏人多,省得和別人爭。”

蔣午問道:“可是這裏地勢險惡,聽說還有不少人被毒蛇咬傷,我們真的非得上山嗎?”

蔣寅望著漫山遍野的高聳樹林,捏緊了手中的砍柴刀,對蔣午說:“瞎咋呼什麽,天越來越冷了,村外的小林子也被砍得差不多了,趁著今天放晴,我們就在附近多砍點柴火,不進山不就沒事了,唉……”

“嗯,說的也是,我看那片林子地勢平坦,就去那吧。”蔣午指著右前方說道。

蔣寅點點頭,信步走了過去。

“咦,這裏好多的碎石,小心點……”蔣寅提醒著蔣午。

蔣午答應一聲,在一棵青岡樹下狠狠砍起來。二十分鍾的功夫,兩人已經弄了四捆柴,滿滿當當正要架上膀子往回趕。

突然,一個時有時無的聲音從林中傳來:救命……救命……

“小午……”蔣寅停下腳步,向聲音望去。

“哥,怎麽啦?”蔣午疑惑地看著蔣寅臉上露出的奇怪表情。

“你聽,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從那個方向傳來的。”蔣寅伸手一指,一陣風恰巧迎麵吹來,吹得枝椏颯颯作響。

蔣午嗬嗬一笑,說:“哥,是風吧,哪有人喊救命,這地方也隻有我們會來。”

蔣寅不以為然,說:“那可不一定,要是真有人在這裏受傷,我們豈不是耽誤了人家一條命。聽村長說,山上剛發生了泥石流,萬一埋了人怎麽辦?”

“村長知道什麽,就一老糊塗,我倒聽說蟒山上蛇蟲最多,日子久了還成精哩,專門魅惑我們這種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還是快走吧,越說越慎得慌,你看,剛才還大圓的太陽,現在就陰了。”蔣午信誓旦旦地說道。

“這種婦人的鬼話你也信,我蔣寅行得正坐得端,平生不做虧心事,怕這些鬼魅魍魎做什麽?”蔣寅為人謹慎,生怕真有人受傷被困,於是不聽蔣午的勸說,慢慢向林子深處走去。

多少年來,幾乎沒有人會靠近這座山,因為野獸,尤其是蛇多,所以在當地人眼中,這裏相當於是“禁地”,也流傳著聳人聽聞的傳說。

蔣午無奈,隻能跟在後頭。就在這節骨眼,一聲槍響,嚇得哥倆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兩人靠在一起,驚慌地望著周圍,用柴堆擋在身前。

蔣午驚慌失措地問道:“哥,什麽……什麽聲音,是槍聲嗎?”

蔣寅點點頭,說:“對,這聲音我聽過,當初鬼子掃**我們村子,幾天幾夜的槍聲沒停過,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那我們快走吧,萬一是鬼子怎麽辦?”蔣午提醒道。

“鬼子不是走了麽,怎麽會……”蔣寅說完,從林子中又傳來一聲呼救。這聲呼救又響又清楚,聽得人神經一緊。蔣寅說:“不是鬼子,是中國人。”隨即放下柴堆,向聲音方向跑去,蔣午也快步跟上。果然,在幾棵大樹後有一個滿臉泥垢的男人,正伸出一隻手緊緊抓著樹幹,手槍掉落在麵前,身體的其他部分已經被泥石壓埋。隻見那人的兩隻眼睛已成了血窟窿,滿臉都是刮痕,有氣無力地微張著嘴,兩行血淚早已幹透,好像在述說著自己的不幸遭遇。蔣寅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敵是友,隻聽說的是中國話,救人心切,一個箭步上前,打開腰間的水壺就給他灌了兩口。“朋友,你是哪個村子的,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來這裏?”

“我是……我是來本地尋親的,我叫郝川,路過山邊遇到土匪,倉惶逃到山上,沒想到遇到山崩,這才……這才受了傷……”郝川喝了好幾口水,鎮定了許多,繼續說:“恩人,有沒有吃的,我餓了兩天了?”“我們先救你出去,等到了村子,我讓媳婦做給你吃。”蔣寅回頭對蔣午說,“小午,過來幫忙,泥土都凍住了,先用砍柴刀把大塊的石頭撬去,再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出來。”蔣午答應一聲,蹲下身子開始撬石塊,蔣寅在另一邊觀察借力的位置。不大一會兒,郝川肩膀以上的泥石已被清去七七八八,等他發紫的脖子一接觸到冷風,呼呼直吐著寒氣。兩人不再耽誤,蔣寅彎身貼地,將郝川露出的那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腋下一點一點將他提起來。所幸郝川的身材嬌小,蔣寅一用力,便很順利地露出大半個上身,而蔣午就在旁順勢撥開他身下的土塊。很快,郝川就被救出,靠著樹幹瑟瑟發抖,蔣寅馬上脫下自己的棉衣給他蓋上。蔣午看到後,拉過蔣寅說起悄悄話:“哥,這人來路不明,還有把槍,萬一是個土匪怎麽辦,我們真的要把他接回家?”蔣寅笑著說:“都救到這個份上了,難道讓他在這裏自生自滅,那未免太不厚道了。再說,我們兩個人還怕他個瞎子嗎,你多慮了。”郝川眼瞎心不瞎,知道這兄弟對自己的身份有芥蒂,開始盤算著如何應對。蔣寅想去扶郝川,又被蔣午攔住。蔣午蹲下身子對郝川問道:“你到底來找誰的,姓郝的人不多,我們村隻有一人,你莫不是他的親戚?”“哦,是郝老爹,他不是……”蔣寅剛想說話,就被蔣午捂住了嘴。郝川一聽,腦子像開了馬達,飛快急馳,到了這地步,如果對方假意試探,那自己豈不正中圈套,可是又一想蔣寅的話,難道其中還有變數。到底該如何說才是,見再等下去未免更加引起他們的懷疑,於是乎想賭他一賭,說道:“對,我就是郝老爹的遠房親戚,特地來投奔他的。”“那你知道……”蔣午又想發問,這回卻被蔣寅攔住。

蔣寅說:“行了,有什麽問題回去再問,他不凍死我也快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