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活著
不久，潤子傳出話來：“十二，下來吧，裏麵有條通道。”
我一口氣呼出，證明小寶他爹並沒有說謊，而是他在掉入樹洞後再次爬出來的不是同一個洞，而那條通道很有可能是通向那片桂樹林的，能讓我們找到他也說不定。
我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原來底部鋪著一些鬆軟的枯草，而且洞中非常潮濕，還能摸到一些水汽。
這是條橫向的地下通道，高度和我的身高差不多，走起來並無費力，但是沒有一絲光線，我們隻能一步一挪，猶如瞎子探路。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並沒有讓我膽怯，而是讓我從心底裏產生一種莫名的興奮感，似乎一切都在向著積極的方向前進，再過不久我們就能見到那一大片桂樹林，也許還能找到小寶他爹。我都快等不及讓村裏的人見識一下那漫山遍野的桂花，再為我們的發現讚賞不已。
雖然看不見，但是我還能從泥壁摸到一絲濕潤，似乎還能擠出一點水，不經想到一個上午我們都沒有喝水，現在口幹舌燥，真想刨一口濕土潤潤嘴唇。我捏了捏手中的濕土，想往嘴中送去，最終我還是沒有下得去手，吃土，我又不是蚯蚓，或是……啊……小寶他爹。
我突然想起了小寶在地眼術中的所看到的具像，趕忙把手縮了回來，在衣服上擦拭手上沾有的濕土，難道我們就置身在這些土中？
我想提醒走在前頭的潤子，他一邊走著，一邊含糊地說道：“什麽事啊？”
“我發現這的土有古怪，很像小寶他爹拿回來的。”我提醒道。
“啊，但是……我已經……”潤子停下腳步，突然大嘔起來。
我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拍著他的背，一股酸臭味撲麵而來，連累我泛起一陣酸水。
“你還好吧，吃什麽也不能吃土啊？”
“我……我不想啊，可是太渴了……你沒發現這裏麵有水份嗎？”潤子碰到了我的手，問道：“難道你也……”
我一擺手，說：“瞎屁，我才沒你這麽缺心眼呢。”
潤子吐後輕鬆了很多，無奈笑笑。
我見他沒事，又繼續前行。
我們且停且行，不知道拐了幾個彎，不遠處突然出現了白色光點和徐徐熱風，應該是出口，於是加快了腳步。
在夢裏，我會神往有長年之光景、不夜之山川的仙境，在現實中，我會醉心於山巔之上數著天上的燦燦繁星，不知疲倦。
再美好的事物也隻是短暫停留在腦海裏的一副美輪美奐的畫卷，閉上眼睛隻存在剪影，我沒想到有一天會親眼見到如此的世外桃源，起碼不是現在，雖然之前已經想到，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
同樣是一個樹洞，不過爬出來後見到的是一大片的桂樹林，和大寶形容的一樣——黃燦燦的桂花漫山遍野，香氣撲鼻。和之前的黑竹林相比，那真是一天一地。
視覺、聽覺、味覺、嗅覺，不同的感官會在記憶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相對來說，嗅覺更加敏感、更加深刻，那股桂花香，直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濃濃的桂花香使我們陶醉，幾乎忘了來此的目的。我們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見哪哪心癢。潤子不知什麽時候已在一棵桂樹下搖著樹枝，底下鋪著他的背心，桂花紛紛落下，很快集滿了一大摞，接著他又跑到另一邊，如法炮製。還時不時招呼我過去幫忙。我早把危險拋諸腦後，也學著他的樣子，光著膀子摘起了桂花。每棵桂樹都很高大，我們隻能用手在可以勾到的地方摘一些。十幾分鍾的時間，我們已經摘了滿滿當當一堆，然後把背心的領口和袖籠綁在一塊，套進桂花翻成一個兜子，再把散落的桂花放進去壓實，這樣能收集得更多，最後把腰擺收攏提在手上，好像一包鼓鼓的沙袋。正當我們準備再次尋找出路的時候，一聲驚叫從遠處傳來，聽得十分真切。“誰……”我們異口同聲，慌張地觀察了四周。好久沒有聽到有別人的聲音，此時又見不到一點人影，莫名開始害怕。我們背靠著背，把兜子放在地上，從腰間抽出彈弓作勢射擊。“怎麽辦？”潤子問道。我一時也沒了主意，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還是先回到樹洞裏，起碼那裏從外麵看不見，躲在暗處對我們有利。”潤子答應了一聲，我們戰戰兢兢挪向樹洞。正要下洞時，那聲驚叫又再次響起，這回聲音更加清晰，也更加響亮，簡直是從一個擴音喇叭中放出來的。“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我指著正前方的兩棵桂樹中間的一條不起眼的小路。“難道……難道你想去看看？”潤子疑惑地問我。“也許是小寶他爹呢，萬一小寶看到是真實的，那他就有生命危險了。”我開始著急起來。“好吧，我也豁出去了，是人是鬼就鬥他一鬥，不信我這膀子力氣還抵不過。”潤子一拍胸脯，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順著聲音來源，我們發現事情遠遠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沒走出多少路，地上就出現了一灘灘血跡，血跡中還夾帶著泥土。難道我們來晚了，小寶他爹已然遇害？這個念頭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裏，心中為之一震，潤子也是同樣的感覺，同時間由快走改為奔跑。前麵的道路豁然開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棵更加高大粗壯的老桂樹，起碼要十個人才能環抱，裂成一塊塊的樹皮堪比大片魚鱗，遮天蔽日的枝葉映出偌大一塊陰影，可比一個大型的降落傘。最讓我們驚愕的是露在地麵表層的每條根莖猶如錯落有致的人體輪廓，張牙舞爪扭曲變形。走近後我們看得更清楚，雖然五官模糊，但基本能確定是人，成直立狀，四肢相互交叉，已經分不出是根莖還是人體的粗大脈絡如軟管一般縮脹，頻率如正在浮動的胸腔，好像是在不斷吸取土壤中的養分。
而這棵老桂樹的後麵發出“哼哼”的低吟聲，這回兒聽清楚了，就是小寶他爹——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