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破棺

龍一鳴回話道:“命我當然要,臉也失不得啊!”

我被他的話說得又好氣又好笑,說好聽點是玩世不恭,說難聽點就是老沒正經。他還覺得很正常,真不知道其他的九門家將是個什麽怪脾氣,常不瞳果然沒說錯,龍一鳴的古怪脾氣就像是個老頑童,能不能收下潤子就看運氣了。

常不瞳說道:“潤子能在短時間內推動你,確是他的運氣,但要是你無恙,會有這個結果嗎,早就勸過你,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跟個小夥子似的,臉是年輕了,但你的身體會加速垮下去,聽我一言,趕緊停藥。還有,龍兄弟,答應的事怎能反悔,以後讓外人怎麽說我們九門的閑話。”

“這不是難為我麽,唉……”龍一鳴跟個老小孩似的,挺直的腰逐漸彎下來,蹲在地上。

“二選一,要不停藥,要不收徒,你自己選。”常不瞳也不理他,拋下這個選擇轉身離開。

“好好好,我選……我選……”龍一鳴答道。

常不瞳回身問道:“選哪個?”

龍一鳴不慌不忙地從溫泉中背起潤子向遠處走去,還不忘大聲喊道:“收徒!收徒!”

“這老頭……”常不瞳無奈地笑笑。

突然,溫泉水開始沸騰,本就不大的水口子翻出碗大的水泡,“咕嘟咕嘟”直冒著熱氣。

隨之而來的是黑色棺材的異動,還有一股燒焦的氣味。原來是那些紫色道符燒卷起來,一部分燒至黑色,一部分已經脫落。同時,秦淩也提了幾十個分貝,口中的法咒響徹洞穴,直鑽入耳。

常不瞳連忙讓我回避,獨自跑到離黑色棺材十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摘下眼鏡,微微向前探頭,右眼聚精會神地望著前方。

我哪有這麽聽話,既然來了,這等好戲怎能錯過,於是找了一處隱蔽位置——神像旁的大石柱,專心致誌地看起來。

“大限已至,魃屍要拔定屍針啦……秦道長,定要在香滅之前滅了它。”常不瞳的右眼已看出棺內情況,大聲向秦淩提醒道。

秦淩並沒有回話,繼續念著法咒,但好像一點效果也沒有,直到紫色道符全部燒焦脫落,黑色棺材外的那根定屍針開始慢慢向外抽出。他跳將起來,把定屍針夾在腋下,雙手握住,馬步成弓,這才稍稍止住了趨勢,但也隻維持了幾秒鍾,他的身體就被定屍針帶著向外移動,腳底與石麵的摩擦聲不絕於耳。

常不瞳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眼看著定屍針即將被拔出,就想上前幫忙。這時,龍一鳴像一顆重型導彈般衝向石台,在黑色棺材的另一頭抓住定屍針,往回一收勉強固定住。

“不好,魃屍要破棺,快用捆屍繩……”常不瞳再一次大聲喊道。

隻見秦淩空出手來,三兩下便脫下道袍,從腰間抽出一條金黃色的粗繩,一頭甩給龍一鳴。龍一鳴接手後,左手抓著定屍針,右手把繩頭高舉過頭頂,而秦淩飛快跑到黑棺中部,又靈活地從底部穿過,纏了兩圈後,把兩個繩頭係牢打成死結,定屍針才不再**。

就是這一連串的動作,秦淩已累得站立不穩。後來我才知道,自從把黑色棺材運到石頭廟,他就開始施法念咒,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如果在香滅之前還能保魃屍不破棺,那基本上就能消滅魃屍。可惜的是秦淩年紀已大,要不是體力不支,才不會讓棺內的魃屍有可趁之機。

“常先生,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製住了?”龍一鳴詢問常不瞳。

“棺內存在很大的白煙,看不清楚,你別鬆手,定屍針萬萬不可被拔。”常不瞳再次提醒道。

龍一鳴說:“你就一百個心,還是去看看秦道長,他好像支持不住了。”

常不瞳把眼神集中在秦淩的身上,看出他全身的血脈不暢,一股寒氣卡在喉嚨,上氣不出,下氣不進,時間一長,必定昏昏失覺。

“快下溫泉……”常不瞳對秦淩招手示意。

秦淩一個大喘氣,鬆開手,蹣跚著腳步走向溫泉口,使出最後的力氣把頭浸入溫泉。正在此時,黑色棺材又發出猛烈的躁動,就像燒開的水壺,棺材蓋不停震動,還不時從兩端放出白色的煙氣,臭不可聞,連我所處的位置都嗅到那股子腐肉味,更不用說龍一鳴。

龍一鳴屏住了呼吸,直到臉憋得通紅,這股白煙反而愈演愈烈,他幾乎被煙氣所包圍,就算他再有力氣,也抵擋不了煙氣的襲擊,嗆鼻的氣味讓他眼淚奔流,於是大喊道:“常先生,我受不了,你頂上……”

說完,龍一鳴從白煙中狂奔而出,用溫泉水撲洗著臉孔,猶如久旱逢甘霖。

常不瞳無奈,揉了揉酸脹的右眼,未免受到白煙所困,和龍一鳴扶起秦淩就往山洞深處走去。

這可怎麽辦,看來他們都低估了魃屍的厲害,可我看得出神,竟然忘了自己還在這裏,現在走恐怕來不及了,那股白煙已經蔓延到我的前方,還好有大石柱暫擋一時。

我正在想著如何脫身,突然,從石台方向發出一聲巨響,是金屬和石壁撞擊的聲音,緊接著的是稀裏嘩啦的亂石飛濺的雜音。

我躲在大石柱後,白煙已經籠罩了我的全身,我把頭埋在胸前縮成一團,恍惚間,眼前仿佛出現了駭人的一幕:魃屍終於破棺而出,狂亂地舞舉著慘白尖細的指甲,鐵青幹枯的麵容猙獰恐怖,血盆的大口猶如獅虎之輩,尖細的獠牙堪比豺狼之徒,豆大的眼珠子一溜一溜亂轉,虎背熊腰的身材好似鐵桶一般,一身的青衣素布邪氣逼人,一口黑氣吐出,又想貪婪地吸取人血,不把人的喉管撕裂絕對不肯罷休。

還好這都是我的想象,沒有發生在現實中。

隻感覺我的身後刮過一陣陣陰風,肆虐在山洞中,不多時周圍的白煙漸漸稀薄,我偷眼一看,山洞內並無他人,而石台處一片狼藉,黑色棺材已經裂成碎片,不見魃屍的蹤跡。

寂靜的氣氛讓我更加惴惴不安,但周圍的環境似乎又恢複了常態,但願魃屍已經離開,我可不想死在它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