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高下立判
豐武縣縣衙，臨時工老莫正拿著掃把一點一點的掃雪。
“快點快點！”
幾個胥吏東倒西歪的從簽押房裏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整理衣冠。
“嘿，你們幾個，往那邊走，那邊！”老莫一見自己剛掃的地，就被踩出了幾個大黑腳印，臉騰的一下子就黑了，手裏揮舞著掃把就打了過去。
“一會兒首府的大老爺要來，你們把地踩成這樣？要死了曉不曉得？”老莫一邊揮舞著掃把一邊往外攆人。
“哎，老莫？”一個胥吏收回了腳步：“怎麽，我聽說，大考的審核官都來了？”
“那可不咋的？”老莫神神秘秘的說道：“聽說，來的都是首府那邊三四品的大員呢！”
“三四品？”幾個胥吏麵麵相覷，在他們的印象裏，最大的官也就是縣尊老爺左臨風了，一身青色官袍，整日在衙門裏吆五喝六的，這才是個七品啊。
那三四品的大員，那得多難伺候啊？
“咱們老爺已經在城門守候了，你們還不趕緊收拾利索，一會要是折了老爺的臉麵，嘿嘿……”老莫將掃把抗在肩頭，一扭屁股，轉身離開了：“反正老莫我是個臨時工，你們要是被扒了官皮，可就有意思咯！”
幾個胥吏顧不得理會老莫的打趣，急忙相互檢查著，很快，就整敕好了隊伍，規規矩矩的站在了縣衙門口。
“落轎！”
豐武縣縣衙儀門，吱嘎嘎的從裏麵推開，門口，七八頂轎子伴隨著轎夫的聲音，齊刷刷的落了下來，壓低了轎子，幾位首府老爺從餃子裏麵魚貫而出。
“恩。”中年男子滿意的看了一眼豐武縣縣衙，幾個胥吏腰背挺直，手持水火棍，排成兩列，一直站到了正堂門口，捕快，書吏還有攢點，車夫，穩婆，隻要是屬於縣衙的一員，此刻都規規矩矩的排在了門口，一個個大氣不敢出，等著大老爺們進來視察。
很快，一行紅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隊伍排頭，間或還有幾個人小聲議論，現場嗡嗡聲一片，左臨風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那位主事人，正是那位中年男人。
據說，這位是首府刑院的一把手，刑院尚書江弘文，官居一品。
“我的個乖乖隆地咚！”左臨風悄悄的抬起袖子擦了擦額前的冷汗：“那個，大人，咱們縣衙所有當差的都已經在這裏了，您看，您要不要說兩句。”
正說著話的時候，左臨風餘光掃射，瞄見了人群中站著打瞌睡的江瞳，登時一驚，差點沒咬了自己的舌頭。
左臨風努了努嘴，站在江瞳旁邊的，是聶思思，見左臨風如同背上長了虱子一樣在那擠眉弄眼，就有些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頓時看見江瞳雙目微闔，腦袋一栽一栽的。
聶思思銀牙暗咬，擦得晶光水亮的官靴，一腳踩在了江瞳的腳麵上。
“咦！”江瞳登時清醒了，腦袋一抬，怪叫一聲，捂著腳，痛呼道：“聶思……死我了，聶捕頭，你幹什麽？”
“嗬嗬。”幾個官員見狀，訕然一笑，左臨風有些汗顏地解釋道：“啟稟大人，那位是小縣的主簿，也是下官的佐貳官。”
“堂堂佐貳官，站在隊伍裏怪叫什麽？”一個官員不冷不熱的譏諷了一句：“此等儀容，就有失風化。”
“是是是，是下官管教不嚴了。”左臨風麵色一喜，隨後趕緊低頭辯解道：“幾位大人，都是從首府遠道而來的，不如訓誡幾句，讓我等也能聆聽一下聖教？”
“訓誡談不上。”中年男子撇了江瞳一眼，背過手去：“我等也是替天巡狩，沒有那麽多架子，隻要諸位用心教化，百姓安居樂業，就是最好的報銷陛下的方式，這種虛頭巴腦的，還是撤了吧。”
“這個……”左臨風臉上泛出一絲為難之色，怯懦了一下，但是看中年男子不容置疑的語氣，還是揮揮手，讓那些雜役們都解散了，很快，院子裏，就剩下了江瞳，聶思思，鄭縣丞，巡檢，倉儲大使等人。
“爾等才是一縣之頂梁柱，一縣的治安，教化，財政，驛路都在諸位的掌控之下，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爾等記下了嗎？”
“謝大人訓導。”幾位官員齊刷刷的低下頭，唯有江瞳，還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聶思思抬頭訕笑一下，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江瞳的腦袋給摁了下來。
“我等這幾日要在這裏小住幾天，諸位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必理會我等。”中年男子揮揮手：“散了吧，對了，這幾位，分別是首府六院的諸位大人，左大人，待會將貴縣的縣治，公文，還有案卷等，整理起來，送給各位大人。”
“是！”左臨風心裏忐忑不已，聞言趕緊謙恭的點了點頭。
豐武縣官驛平日裏少有人來，但是此刻已經被眾多鐵甲衛如同圍鐵桶一般圍了起來，裏三層外三層，任何人沒有得到裏麵大人的允許，誰也進不去。
這裏既是官驛，現在也是首府六院諸位大人的臨時辦公場所，左臨風親自捧著一摞公文，準備遞進去，可是在門口，就被鐵甲衛給擋了下來，饒是左臨風亮出自己的委任狀也不行。
“一個小小的縣尊，居然還想麵見諸位大人，公文留下，你們回去吧。”負責守門的兩位鐵甲衛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轟走了左臨風，左臨風心有不甘的跺跺腳，走到街頭還不忘回頭看看。
“這些賬簿，應該都沒有問題吧？”左臨風捏緊了拳頭，木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那裏麵是自己收取的稅銀，還有朝廷撥付的救濟糧，賑災款等進入賬目。
若是自己在，那麽自己還有機會周旋一二，但是若是自己不在，那裏麵卻有幾筆賬目是解釋不清的呀。
還有案卷，整個豐武縣的案卷，涇渭分明形成了兩種不同的風格，一種是江瞳來之前的案卷，雖然呈堂筆錄，口供畫押，樣樣俱全，但是諸多細節並不完善，很多都是草草結案。
而江瞳來之後的案件，事無巨細，全部登記造冊，僅僅一個案子的案卷，就能有之前左臨風經手的三本案卷還要多，口供，物證，呈堂筆錄，勘驗報告，詳實的記錄在冊，這要是一比對，那高下立判啊！
他左臨風，心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