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非良才

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凝固,站在門口的江九倫和江杜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守在門口,不敢讓任何下人靠近這會客廳。

房間裏一片死寂,除了燭火忽明忽暗的閃爍之外,父子二人似乎誰也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想法。

就在這房間氣氛,尷尬的快要凝結成冰的時候,聶思思款款而來,江杜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身穿月藍錦繡圓領袍的少女出現在自己眼前,她寬大綜裙逶迤身後,粉嫩的秀頸修長而白皙,柔順的秀發簡單地綰個盤桓髻,一枚簡單的雕鳳銀釵隨意點綴發間,讓柔順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

“來人止步!”

江杜心神一晃,暗道一聲糟糕,自己如同磐石一般的心神,竟然被眼前的女子給閃出了破綻,而且這不是少爺的府邸麽,怎麽會有一個陌生女子出現。

一念及此,江杜雙臂頓時鼓脹而起,臉上露出一抹嚴陣以待的神情,惡狠狠的看向聶思思。

江九倫乍一見到女裝的聶思思的時候,神情也有些恍惚,方才他也失了神,不過眼見江杜就要和聶思思動手,他還是趕緊回過了神,搶先一步拉住了江杜的手,恭敬道:“夫人,您先等等再進吧?”

江杜一驚,愕然看向江九倫:“江叔?”

江九倫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聶思思聞言,俏麗一笑,隨手挽了一下耳後的碎發,道:“江瞳在裏麵幹什麽?我剛才好像看見那考察的官員也在院中。”

江九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見聶思思瓊鼻微微一皺,臉上的表情有些玩味的時候,江九倫趕緊解釋道:“裏麵的是老爺,是少爺的父親。”

“呀!”聶思思蔥白玉指捂住自己的嘴,訝然道:“誰?”

就在這時,屋內原本已經沉寂下來的聲音,再度響起,江弘文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知道剛才,他的內心經曆了多少糾葛。

“你走之後,我就把你母親接到了府上,但是你母親身體一直不好……”

江瞳微微一怔,正欲開口說些什麽,但是江弘文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她今年才四十歲,可是,當年的先天之疾一直拖累著她,你走以後,我就把他接到了首府,專門接了太醫去看了一番,你知道太醫說什麽?”

江瞳抿抿嘴,拳頭微微捏緊,聲音低沉道:“說什麽?”

“你母親才四十歲,正是含飴弄孫的年紀,可是她厥心疼痛的毛病一直除不了根,再加上這幾年肺氣鬱結,下肢也水腫疼痛,徹夜都需要有人按摩,才能勉強睡一會兒。”江弘文說起這些的時候,歎了一口氣,聲音之中滿是後悔之色:“為父無能,眼看著你母親的病,越來越重,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望著江弘文近在咫尺的愁苦麵容,江瞳竟然驚愕的發現,自己正當壯年的父親,鬢角竟然生了一絲華發。

“你當年負氣出走,執意要以自己的才學,考出一片天來,父親也依你了。”江弘文微微仰起頭,屈指,不著痕跡的彈去了眼角的一絲淚痕:“可是,這兩年,你在官場上做的並不順利,你為什麽就不能聽為父的,回家,為父別的不敢保證,讓你做首府的推官還是不成問題的,你又何苦……”

江弘文見江瞳又皺起了眉毛,識趣了停下了話題,轉而道:“你就算不為我考慮,你也為你母親考慮考慮吧?你得讓她抱上孫子吧?”

門外,聶思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閃過一抹羞赧之色,俏臉微燙,轉過身沒好意思繼續聽下去。

“兒子現在一心撲在審案斷獄之上,暫時沒有心思接觸兒女私情。”江瞳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說這番話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的,竟然是聶思思拿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神情。

“嗬,我該不是有什麽自虐傾向吧?”江瞳急忙甩了甩頭,可是腦海裏卻又浮現出聶思思一身女裝打扮的樣子。

還真是好看呀~

“那女孩是誰?”江弘文若有所思的看著兒子怔怔發癡,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模樣,就心中有了一番計較,忽然開口問了一句,江瞳想也不想,接口就回應道:“思思,聶思思。”

話一出口,江瞳就回過了神,他長籲了一口氣,有些懊惱的看著自己父親:“父親,在兒子麵前,還用這種刑訊的手法,不太合適吧?”

江弘文神情一鬆,有些得意的挑挑眉,依靠在椅子背上,笑道:“什麽合適不合適,這本事還是為父教會你的。”

“父親大人,我江瞳,不想讓人指責我是揪著龍尾巴上天之人。”江瞳攥緊了拳頭,眼神中充滿了堅毅的神色:“兒子在豐武縣馬上任職就要一年了,這一年,兒子增長了不少閱曆,也見識了不少人心,兒子也親手捉拿了很多罪犯,這一切,都是在您身邊得不到的。”

江弘文默默的翹著二郎腿,聽江瞳向自己講述過去的經曆,那些曾經險象環生,又詭秘刁鑽的案情,在兒子口中,又重新娓娓道來。

比之鄒貴說的,似乎還有一些傳奇的味道在其中。

“可是一年了,你也不過是從一個不入流的典史小吏,變成了一個九品官主簿。”江弘文換了一個姿勢,認真的問道:“兒子,你知道嗎?你的敵人,不是那些可憎的罪犯,不是那些窮凶極惡的殺人凶手,不是那些殺人劫掠的山賊土匪。”

“那是什麽?”

“是時間啊!”江弘文輕歎一句,江瞳登時怔住了。

“不管你多麽聰明,多麽嫉惡如仇,可是你抓得了一時一地的犯人,你洗得了一時一地的冤屈,在時間麵前,你終究會變成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等你到我這個位置的時候,你本應該可以發揮更大作用的時候,你知道你會多大年紀麽?”

江弘文掰著手指頭,細細說道:“職位越高,責任越大,如果你囿於這一個小縣城,你又怎麽能發揮更大的才能呢?”

“我本可以將你扶上馬,送一程,讓你站在為父的肩膀上,在更高的地方發光發亮,可你偏偏要自己重新站起來。”江弘文有些痛心的說道:“兒子,你能明白為父的心麽?”

“可是……”江瞳張張嘴,艱澀地道:“可我隻想做一個典史小吏啊,憑什麽你們都認為我是珠玉蒙了塵,非要讓我入了官身,還要幹我不喜歡的勾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