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交給吾兒
應天州首府府衙，京兆尹席梅正抱膝蜷縮在府衙大堂之上，一臉頭大的看著下方的苦主和被告人。
首府的知府不好做，天子腳下，一塊磚砸下去，十個人裏有三個都能在皇宮摸得上關係，你別管是什麽官，也別管是什麽身份，萬一人家給你遞個條子，你就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局麵。
再加上，眼前這案子，席梅是聞所未聞，往日有了疑難雜案，自己隻需要修書一封，自會又刑院的同僚將案犯和卷宗提走，自有江弘文替自己審理提斷，自己隻需要點頭附和就行。怎麽今日，江尚書還沒來呢？
席梅今年五旬左右，一頭灰白的頭發整齊的束在腦後，一身紅色官袍熨燙的服服帖帖，立在自己身上，就連衣領都被整理的整整齊齊。
“啟稟大人，事情就是這樣，此人深更半夜，扮作我已經去世的師兄，恐嚇吾兒，將其嚇死，求大人明鑒啊！”
堂下，一個戲班班主打扮的人，帶著哭腔，顫聲指著自己身邊跪著的人，悲憤道。
在那戲班主的旁邊，正端端正正跪著一個尚未來得及卸妝的戲子，看那戲服，似乎是唱的花旦角色，隻是修長的脖頸下，凸起的喉結異常明顯，還有那蒲扇一般的大手大腳，都分明印證了他是一個男兒身的身份。
江弘文此刻早就已經到了，隻是沒有吭聲，默默的和江瞳，江流兒站在大堂側邊的屏風後麵，靜默地注視著案情的發展。
“你且在一旁聽著，這個案子就是為父要交給你審理的。”江弘文忽然道，江瞳微微一怔，旋即點頭，答應了下來。
隻見那花旦一臉心痛，捏著蘭花指，羞憤道：“班主，你休要欺人太甚，我與少班主關係甚好，甚至一同長大，作為玩伴，我怎麽殺害於他！”
席梅歎了一口氣，堂下的吵吵嚷嚷，讓他的腦袋都大了三分：“他說是你殺的，你說不是你殺的，那人家好端端的，怎麽會平白誣陷你不成？”
花旦嗓音雖然尖細，但是聞言，還是高聲回答道：“大人，也不能他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要是這般的話，那，草民還說，是這班主虎毒食子，自損其害呢！”
“你放屁！”那班主一張胖臉氣的漲紅，突然在跪著的時候，揮拳過去，花旦猝不及防，“哎喲”一聲跌倒在地，但是那花旦也不是好相與的，二人竟然在這堂上公然廝打起來。
“哎呀！”席梅看著堂下亂糟糟一片，心裏更是煩悶，手裏的驚堂木拍得震天響：“給他拉開，拉開！”
兩名胥吏上前，一人一個，將他們給架開：“老實跪著！”
水火棍反手別住了他們二人的手肘，這是胥吏們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將水火棍橫穿進兩人的肩胛骨下，胳膊反繞過去，用力一壓，人就會不受力一般直接被跪倒在地，根本掙紮不起。
“咳咳！”看戲看得差不多了，江弘文清了清嗓子，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席梅原本有些不耐的臉色，見到江弘文之後，頓時掛上喜色：“哎呦，江尚書，您怎麽親自過來了，快快快，下官正在審理此案呢，您來的正好。”
江弘文恩了一聲，隨手翻看起之前擺在桌案上的呈堂筆錄，發現大部分都是一片空白，他瞅了瞅席梅，晃了晃手裏的案卷，疑惑之色，不言而喻。
席梅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見諒，此案過於蹊蹺，下官，下官也沒有太多線索……”
“沒有線索就開庭？”江弘文沒有說話，反倒是跟在他身後，一直緘默不語的江瞳，有些不快的開口：“刑事大於天，又是死了人的重案，怎麽能如此草率？”
席梅眼瞅著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人從江弘文的背後走了出來，先是一驚，但是細細一瞅，又覺得此人十分陌生，納悶道：“你，你是何人？竟然敢咆哮公堂？來人啊！”
江弘文一抬手：“且慢！”
席梅立馬身形矮了一截：“江尚書您說！”
江弘文對這個卑躬屈膝的席梅是哭笑不得，用手指點了點，沒好氣道：“這是我兒子，官居七品縣尊，目前在天水縣任職。”
“哦哦！”席梅連連點頭，看向江瞳的眼睛裏，竟然充斥著璀璨的光輝，讓江瞳渾身上下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原來是江公子，下官，失禮，失禮了！江公子年紀輕輕就如此器宇軒昂，將來一定能繼承寧遠侯的衣缽，嗬嗬，嗬嗬！”
席梅一番馬屁拍的是如同春風化雨一般了無痕跡，既捧了江弘文，又讚許了江瞳，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倒是察言觀色的水平勝人一籌。
“死者死於何狀？”江瞳看著空白的驗屍格錄，問道。
席梅眼珠轉了轉，看向了堂下的書吏，那書吏原本正在奮筆疾書，忽然察覺到來自堂上的凝視之後，急忙道：“哦，那個近幾日，義莊那邊的仵作去世了，新任的仵作還沒有到來，所以，所以……”
“尚未驗屍？”江瞳眼睛一亮，這可是個絕好的機會啊。
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懵懂的小弟江流兒，江瞳嘿嘿一笑，主動請纓道：“既然沒有驗屍，就先退堂吧，我們先去調查一番，二弟，你隨哥哥一起來。”
江流兒早就待的無聊了，方才甚至一度蹲在角落裏數這大堂的方磚格數來，聽到江瞳的呼喊，急忙站起身：“大哥，有何事？”
“要不要跟大哥一起來一場緊張刺激的……”
江瞳話還沒有說完，江流兒就睜大了雙眼，激動道：“要啊，要！”
江弘文有些古怪的瞥了自己這兩個兒子一眼，總覺得江瞳心裏憋著什麽壞，原因無他，因為自己想出什麽鬼點子的時候，表情和眼下的江瞳一般無二，有道是知子莫如父，概莫如是。
隻是，親兄弟，又能有什麽鬼點子呢？江弘文沒有細想，擺擺手，道：“這個案子就交給我們刑院吧，老夫近幾日公務繁忙，詔獄那邊一大堆案子，正在等著封檔入庫，這案子就交給我兒江瞳去審理吧，席兆尹，莫要耽擱了。”
“這這這，這不合規製吧？”席梅猶猶豫豫道：“要不大人您還是親自，親自……”
江弘文大手一揮：“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