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張海其人

“有人在家嘛?”

之前和滿公交談的胥吏,推開掩著的院門,走進了張海的家,院子裏,一條大黃狗猛地撲向胥吏,嗓子眼裏的低吼充滿了對陌生人侵入的不滿,拴狗的木頭橛子猛烈搖晃,嚇得胥吏掉頭又站在門口,看著那狗繩崩的筆直的大黃狗,心有餘悸。

“天水縣縣衙官差,奉命傳訊問話,家裏有人沒有?”無奈之下,那胥吏又扯著嗓子喊一句。

“你喊什麽呀?”

屋裏頭,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傳來,隨後,屋門輕輕推開一個小角,露出一張被陰影遮蓋的麵龐,看年歲約莫五旬出頭,精神倒還矍鑠,隻是那嘴角似乎常年下撇,都凹處一個印痕出來,大槽鼻頭杵在嘴角上,紅的發亮,一雙眼睛渾濁無神,眼泡發腫,分明就是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典型。

那胥吏擰眉看著眼前這人,怎麽看怎麽不像好人,他的手下意識背在身後,握住刀把,一邊冷冷說道:“你就是張海?”

張海嗯了一聲,目光在胥吏身上轉了轉:“官府找我什麽事?”

胥吏深吸一口氣,正色道:“你和滿大鬆很熟悉?他家女兒死了你知不知道?”

下一刻,胥吏明顯看到張海的瞳孔微微縮了縮,就連鼻頭也被撐大了幾分,他身形微微搖晃了一下,用手扒住門閂,才算站穩,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鏡盯著胥吏,沒有說話。

胥吏被那眼神駭了一跳,反手抽出刀,橫在胸前:“有人說你和滿大鬆的關係很好,現在官府需要你配合回去錄一個口供,跟我走!”

張海低頭“哦”了一聲,汲拉著自己腳下的布鞋,將屋門推開,胥吏注意到那雙鞋應該一直被人踩在腳下,鞋跟處都被踩平了,風塵仆仆的腳後跟堆積著死皮,看著異常紮眼。

一見半身束腰的大褂披在身上,張海抖了抖肩膀,走到院子裏的時候,突然啐了一口:“蹲下!”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大黃狗“嗷嗚”怪叫一聲,夾著尾巴縮了回去,而隨著張海越來越靠近自己,那胥吏的身形也在一點一點往後退。

等到張海站在門口的時候,那胥吏都已經退到村裏馬路上了,張海見狀,咧開嘴,滿是黃牙的笑了笑:“走啊?”

胥吏揮揮手裏的刀,示意張海走在前麵,張海沒有在意,隻是向前走去。

等到回了衙門的時候,胥吏才發現,衙門口早已經站滿了等待開庭的百姓,相比之前的井底沉屍案,此案更加錯綜複雜,也更讓百姓們津津樂道。

“這怎麽大堂上站了那麽多人?”人群裏,熙熙攘攘的,站在隊首的百姓叉著胸,議論道。

“都是嫌犯?”

“是個屁,這案子就沒犯人!”

“是不是啊?”

“害!你還別不信,據說啊,這案子的凶手,把那人揉吧揉吧,跟麵團似的塞進衣櫃裏去了,你說說,那能是人幹的事?”

堂外議論之聲紛紛,正由此經過的胥吏聽完不樂意了,收刀回鞘,拍了拍頭排的人:“哎哎哎,都讓讓,都讓讓,還有一個嫌犯呢,閃開點!”

人群嘩啦一聲自動分開一個寬敞的過道,領頭的張海咧咧嘴,汲拉著他那布鞋,頭前走過去,身後的胥吏穿過之後,不忘叮囑身後的百姓一句:“別瞎說,咱們縣尊老爺是江縣尊呢,咱們還應天州首屈一指的斷獄聖手,這案子,跑不了!”

“那是那是!”

“就看大老爺怎麽審吧,之前那麽複雜的井底沉屍案,大老爺都查清楚了,這案子,一定也能水落石出的。”

胥吏仰著頭,得意的過去了,將張海押送到大堂,拱手道:“大人,此人名叫張海,和滿大鬆是同村人,據介紹,二十年前,曾和滿大鬆關係密切,小的奉命將他傳訊到堂了。”

江瞳穿戴好官衣,手裏的驚堂木重重一拍,原本有些鬧哄哄的大堂,霎時安靜了下來。

“本官今日把諸位傳喚到此,相信諸位都清楚是因為什麽。”江瞳目光巡視著堂下神色各異的滿家村百姓,冷然道:“此案凶手,行凶手段殘忍至極,泯滅人性,本官勢必要把他繩之以法,因此,懇求各位父老鄉親,有什麽線索,都及時匯報,本縣書吏,會一一詳實記錄,作為本案的呈堂證供,本縣,感激不盡!”

江瞳說完,竟然站起身,朝著堂下的百姓拱了拱手,深鞠一躬,頓時,那些百姓都慌了神,他們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往日裏都是他們向縣太爺行禮,今日倒轉過來,他們頓時亂作一團。

“縣尊大人客氣了。”

“是啊是啊,小的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老爺盡管問吧。”

江瞳有些滿意的直起了腰杆,人群之中唯有一人,沒有太大反應,就是那個最後被羈押的張海,他非但沒有反應,還打了一個哈欠,興致缺缺的站在一旁。

江瞳不留痕跡的瞥了他一眼,隨後笑道:“那好,那就你先來說吧。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裏,和滿大鬆家什麽關係?”

被點名的是一個年級尚輕的小夥子,圓頭闊臉,長得很有福氣,肉臉和脖子連在一起,透著敞亮氣,一身素色粗布麻衣,打著補丁,他拱拱手,回稟道:“回稟大老爺,草民陳六子,滿家村人,今年十七。”

說道滿大鬆的時候,他肉肉的嘴唇顫了顫,道:“草民是滿大鬆的徒弟。”

頓了頓,複又補充道:“木工徒弟。”

江瞳換了一個姿勢,抽空瞥了一眼堂下不遠處的書吏,書吏正在奮筆疾書,江瞳放下心來,繼續問道:“你可認識死者蘭蘭?”

陳六子憨厚的臉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認識。”

江瞳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憨厚漢子,手指“哆哆哆”的敲著桌案:“你和蘭蘭互相愛慕?”

陳六子嘴片子一哆嗦,這個憨厚的漢子連連搖頭,腮上的肉也跟著甩動:“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師傅不讓。”

“十六七歲的大小夥子了,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師傅不讓,你就不敢幹了麽?”江瞳抿抿嘴,這裏麵的可能性,可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