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未問先答

滿公的躺椅吱嘎嘎的聲音戛然而止,滿頭華發的他愕然看著江瞳:“縣尊大人,找我兒做什麽?”

說完,滿公又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他不滿的道:“大人莫不是懷疑我兒?”

江瞳一看滿公那氣勢洶洶的樣子,就趕緊擺擺手,示意道:“沒有的事,隻是問一問口供而已。”

“不用!”滿公大手一揮,斷然道:“我兒與滿家沒有任何往來,縣尊大人找我兒問口供,可是找錯人了!”

江瞳背後忽然站出來一個人,那人笑嘻嘻道:“滿公,您還記得我不?您那日可不是這麽給我說的呀。”

滿公定睛一看,隻見那日在村口找自己聊天的胥吏,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滿公臉色頓時一黑,他道:“什麽亂七八糟的,老朽不知道,不知道,走走走!”

周圍的下人不敢動手,滿公抓起一旁的拐杖,揮舞著:“快走!不然老朽打了你也白打!”

“你這一拐杖若是打下來。那可就是毆打朝廷命官,滿公,您可要想好了!”江瞳站在原地,巋然不動,滿公手裏的拐杖立著,半天沒有揮落下來,他愣怔了一下,悻悻的放下來:“你都知道了?”

江瞳誠懇的點了點頭:“知道一些,看樣子您老人家也知道一點。”

滿公看了看一旁伺候的兒媳,揮揮手道:“老朽要和縣尊大人聊些事情,你先下去吧!”

兒媳福了一禮,奇怪的看了滿公和江瞳一眼,轉身離去了。

等到院子裏的人都離開之後,滿公歎了一口氣,他瞅了一旁的胥吏一眼,道:“伢子,你去那個堂屋,裏麵供著一個佛像,你去拿來。”

那胥吏應了一聲,很快,就從屋內取出來一個巴掌大小的金佛出來,隻不過這金佛看著有些寒磣,表麵的金漆剝落了大半,露出裏麵黃銅的模子,江瞳接過來,入手一陣冰涼,輕輕掂一掂,約莫有八兩左右的分量。

“這個,就是二十年前,導致滿大鬆入獄的金佛坐像?”江瞳隻一看這物件,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疑惑道:“滿公給我看此物,意欲何為啊?”

滿公冷哼一聲,道:“二十年前,我那沒能耐的兒子,在縣裏一家典當行做夥計,那日,那苦主拿著這尊金佛找上門來,直言要典當,我那兒子沒有眼力見,當出了五兩銀子給人家,可是人家沒有絲毫猶豫就典當了,嘿……”

說到後麵,滿公自己都冷笑出來:“混蛋玩意,若是真的金佛,苦主怎可能隻典當五兩銀子,那傻小子還以為自己撿了便宜,自己偽造了贖當的文書,自己掏了五兩銀子買下了金佛,當晚和滿大鬆,張海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將此事抖摟了出去。”

說到這裏,江瞳自己就接了下去:“後來,滿大鬆和張海就對這個東西上了心,趁著滿彭澤喝醉酒之際,將金佛盜走。之後苦主上門贖當,滿彭澤交不出金佛,而典當行發現了贖當文書,頓時明白了滿彭澤在這裏麵做的勾當,就把滿彭澤開革了出去,苦主訴上衙門,就把這個金佛的持有人,滿大鬆給抓了起來,也就導致滿大鬆後來家中東拚西湊,湊了二十兩銀子換來的息事寧人。本縣說得對麽?”

“不錯,這些想必在卷宗之中都有記錄!”滿公點點頭,指著桌子上的金佛道:“就是此物,後來輾轉反側,居然又落到我兒手裏,滿大鬆入獄那三年,老朽日日夜夜寢食難安,雖然讓兒子去給滿家幫忙打點,減輕了部分愧疚之心,但是,此事本就因我兒而起,滿大鬆枉做監三年,這可是誰也無法彌補的呀!”

江瞳默不作聲,隻是心中卻道:這裏麵恐怕還有更多複雜的事,您老人家不知道呢。

滿公說到這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又道:“我兒雖然沒品,但是有老朽在一天,他就不敢造次,所以,大鬆家女兒被害一案,絕對不可能與我兒有關。”

兩人正說著話,院子裏“吱嘎”一聲,一個五旬左右的老漢穿著長衫,披散著頭發,一搖三晃的走了進來,人還沒進,就聽見聲音傳來:“爹,我餓了,讓芬娘給我做吃的!”

滿公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斂,變得又羞又惱,他抄起手中的拐杖一把扔了出去:“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官府的人都查到你頭上來了,你就知道吃!”

伴隨著聲音,滿彭澤終於出現在江瞳的麵前,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後結結巴巴的道:“這,這這是官府的人?”

江瞳打量著滿彭澤,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見到官府的一瞬間,他的眼神下意識的有些飄忽,腳掌向外撇去,但是又硬生生的刹住了,他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看著江瞳:“官府的人,咋來了呢?”

“滿彭澤,你見到本官,慌什麽?”江瞳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隨口問道。

滿彭澤“嗯啊”的不知所雲,雙手握拳,坐立不安地在原地晃了一下,隨後道:“爹,您累了吧,我扶您回屋休息一會兒。”

滿公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指著自己兒子的腦門,訓斥道:“一會兒和官府的人好好說說,爹相信你,沒有那個殺人的膽子,你不要怕,出了什麽事,爹給你擔著呢!”

滿彭澤恩恩的應付著,隨後攙扶著滿公回到了堂屋休息。

而江瞳就坐在院裏,那胥吏有些緊張的看著屋裏:“大人,您這次也是托大了,為什麽不帶著聶捕頭來呢?萬一那小子想跑怎麽辦?”

“他要是不心虛,跑什麽?”江瞳端起滿公的茶壺,呷了一口,舒坦道:“就像尤開康一樣,自己在臨縣耍骰子,一耍就是三天,問心無愧,直接來本縣縣衙就好了麽。”

那胥吏轉頭一想,也是,若是跑了,那麽凶手就算不是他,他心中也一定藏著事情呢。

等到滿彭澤安頓好自己父親,走出屋門,來到江瞳麵前之後,沒等江瞳開口,滿彭澤就先說到:“大人,那蘭蘭真不是我殺的。”

江瞳端著茶壺的手微微一動,旋即笑道:“本官還沒問,你怎麽就先答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