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法回頭
“在下沒有聽明白蔣員外所指何意？”
路長鳴曲著手指，輕輕的叩著桌子，蹙眉不悅的說道：“此乃辱妻之禍！路某若是忍氣吞聲，日後還如何做人，還如何麵對亡妻！”
“姓路的，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一個小小的縣學增生，也配我爹和你一起商議？來就是給你麵子，你得接著！要不然...哼哼！”蔣泰一聽這話，立時拍案而起，鼓著三角眼惡狠狠地說道。
“你...簡直有辱斯文！”路長鳴被蔣泰一頓搶白氣的直哆嗦，卻又說不出什麽狠話。
“哎...泰兒，不可無禮！”蔣萬貫擺擺手，不以為然的阻止了一下，隨後又轉頭看向路長鳴：“聽家裏管家說，你臨考試之前，質押了二兩銀子的車馬費？”
“是有此事...”路長鳴旋即補充道：“可日後路某無需繳納稅負，這錢，路某自會慢慢償還的！”
“你在跟我開玩笑...”蔣萬貫聽到後，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我若不說話，你能還完？”
路長鳴臉色頓時一白，蔣萬貫說的並非不是事實，隻要咬死一個利息未盡，那麽自己就是還到死，隻怕也還不清。
“老夫做主，這錢，老夫不要了，你看如何？”蔣萬貫端起桌上已經有些冷掉的茶，啜飲了一口。
“區區二兩銀子，區區二兩銀子...”路長鳴手背上青筋暴起，身形驟然拔起，在屋子裏反複踱著步子。
“安能換我亡妻，安能換我亡妻！”路長鳴臉色鐵青，十分不甘。
“嘿，姓路的，你別沒完沒了啊！小爺我什麽時候玩女人給過錢...”蔣泰叫囂著挽著袖子站了起來：“你非要小爺給你一個教訓是不是？”
“你質押的地契，也給你，日後，在這建安村，除了我蔣家的佃戶之外，就隻有你路家自治，如何啊？”
蔣泰的叫囂，蔣萬貫根本不在乎，因為他知道，他手裏掌握著路長鳴根本無法拒絕的條件。
區區一個青樓贖回來的女人，能有多深的感情不成？
路長鳴眼睛微微睜了睜，似有些心動：“路某豈是為了五鬥米折腰之人？”
路長鳴重新坐會椅子上，手也不抖了，語氣也平和了：“路某所圖不過一正義二字罷了。”
他這一切動作都盡數被蔣萬貫父子收入眼底，蔣泰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一疊地契來，擺在了桌子上。
“兩畝旱田，五畝水田，加上你這個宅子...都在這裏了！”蔣萬貫勝券在握地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路生員，仕途剛剛起步，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你日後。要是機緣到了，可以掙得比現在多很多。”
“哦？”路長鳴心思一動，原本放在地契上的手，又往蔣萬貫的方向推了推：“願聞其詳。”
“哈哈哈哈哈！”蔣萬貫爽朗地笑了出來，甚至眼淚都笑了出來。
錢擺不平百分之百的事情，但絕對可以擺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這就是自己的為官之道，所到之處，凡事無不平也。
蔣萬貫揮了揮手，蔣泰知道這裏沒有自己的事情了，遂起身告辭而去，拉開屋門的時候，蔣泰一眼就看到那個蹲在門口拐角處的小小身影。
此刻的囡囡，正眼神陰翳地盯著自己，蔣泰暗道一聲晦氣，衝著囡囡啐了一口唾沫，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這個女孩子，自己後半輩子都得做噩夢！
“娘...報仇！”囡囡抓了抓頭上有些雜亂的頭發，忽然一聲不吭，拔腿就跑，離開了自己家的院子。
而在屋子裏和蔣萬貫詳談甚歡地路長鳴，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兒就此離開了，一聲招呼未打。
或許此刻，在囡囡的心裏，終於明白了母親臨死前望著自己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吧？
小小的身影不斷地跑，不斷地跑，她跑的很快，就連腳上的布鞋都跑丟了一隻，可她仍然在跑。
她不想停下來，在她幼小的心靈裏，停下來，就是死。娘停下來了，所以娘死了，爹沒停下來，因為爹想繼續抬頭過日子。
道兩旁的土石和荊棘割破了囡囡的腳，奪目的，嫣紅的血跡，滴滴點點的灑落在道路兩旁。
豐武縣春江閣，這是整個縣城，唯一有頭有臉的青樓了，隸屬於秦家掌控的煙花場所，在豐武縣，絕對是常青樹一樣的存在，凡是豐武縣周圍的，沒有不知道這地方的。
一個乞丐一樣的叫花子，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春江閣的地上，登時把招攬顧客的媽咪給嚇了一跳。
“哎喲。這是哪來的小叫花子，快走快走！”媽咪皺著眉，揮著手裏的手絹，一臉的嫌棄：“要飯去一邊要去！”
囡囡抬起頭，倔強的小臉上，露出不遜色於她母親的含苞待放的神采。
“我不是要飯的，老板娘，你收下我吧！”囡囡語音清脆，說完之後，腦袋“砰砰砰”地磕在了青石板上，很快就把小腦袋瓜嗑的青紅一片。
來來往往的人們都詫異的注視著這裏。
“收下你，你這病秧子身子，收下你做什麽？”媽咪走下台階，試圖用手挑住囡囡的腦袋，但是剛一挑起囡囡的臉蛋兒，媽咪的動作頓時就僵住了。
以她從事這行多年的眼光，眼神火辣的很，隻一眼，就看得出，眼前這姑娘，收拾出來了，絕對是一個美人坯子！
這麽好看一個丫頭，怎麽就沒人要呢？媽咪心裏一邊思忖著，一邊有了決議：“你這孩子，小小年紀，跟我這搗什麽亂？你家裏人呢？”
囡囡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血，聲音卻依舊清脆好聽：“我沒家！”
“沒家？”媽咪心裏暗哼了一聲，以她的手腕，秦家要查他，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隻是現在老大因為路長鳴家裏的事情，根本沒心思管自己這的一攤子事。
看來隻有自己先拍板了。媽咪心思電轉。旋即一把就把囡囡給拽了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沒家，沒家好呀，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你還太小，先跟著我學學灑掃，伺候伺候姐姐們梳妝打扮吧。”
“好！”
囡囡用力的點了點頭，臨進門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
娘說，踏進這個門，一輩子就沒法回頭了呢。
那，就讓自己再回頭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