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虛與委蛇
時值十一月，天氣越發的寒冷起來，就在江瞳和周幽窩在會館的第五天，天上飄起了雪花。
“少爺，出門在外，穿厚一點，小心著涼。”江九倫看著站在院子裏的江瞳，手裏拿著一件袍子給江瞳披了上來。
“我沒事。”江瞳搓搓通紅的手：“今天應該是張曾出殯的日子吧。”
江九倫掐指一算，點點頭：“是的。”
江瞳笑道：“走，去張府轉轉。”
江九倫點頭應了一聲，回屋準備東西去了，很快，聶思思也從門後出來了，她懷裏也抱著一柄長刀：“你要去張府？”
江瞳嗯了一聲，目光又落到聶思思懷裏的那把刀：“你能不能把你那把刀放下，我看著慎的慌。”
“哼。”聶思思沒有理會江瞳：“我也去。”
初冬的雪下的並不大，還沒等落到地麵，就已經化成水，但也正因為如此，導致整個城池地麵泥濘不堪，江瞳和聶思思來到張府的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張府的親友，他們都是來參與白事的，屋裏麵張曾的長子張世傑跪在棺材前麵，每當有親友吊唁，張世傑就磕頭回禮，家中女眷親人哀嚎聲忽高忽低。
靈堂周圍，吹鼓手吹吹打打的吹著喪樂，負責抬棺的人正著急忙慌的往嘴裏扒著吃食，因為待一會，他們十六個人要抬著棺材，一路下葬，要出大力氣的，因此得先吃飯。
江瞳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執事人的注意，因為他隻不過是張府請過來統籌管理喪事安頓的人，對於之前張府和江瞳發生的爭執，他並不知情，麵對前來吊唁的江瞳一行人，執事人隻是按照慣例唱了名，將紙鉑扔進火塘裏，屋內的女眷繼續嚎啕大哭。
“起棺！孝子執幡！”
中午飯後，張世傑作為家中長子被安排在隊伍的頭前領路，家中女眷，都坐在管過後麵的行車隊伍裏，每到一個拐彎的路口的時候，張世傑都會停下來，磕個頭，告訴父親該拐彎了，隊伍就這麽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張家的祖墳。
張世傑年紀並不大，看年歲不過十五歲左右，但是在大寧朝，十五歲，就已經是成年人了，有些農村甚至十五六歲就結婚了，隻是張曾還未來得及給自己兒子選一個好的媳婦兒，就撒手人寰了。
走在隊伍前麵的張世傑，小臉雖然凍得通紅，但是卻依舊倔強的沒有退縮，按照執事人的安排，在祖墳鏟了第一鏟土之後，一座新墳很快就在旁邊立了起來。
繞著墳頭轉了三圈之後，隊伍又吹吹打打的回去了，按照喪事規矩，白事不能走回頭路，因此，隊伍繞行了南湖州一圈，從另一個胡同吹吹打打的回來了。
這一路，江瞳和聶思思都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們的身後，褲腳和靴子上都沾滿了泥濘，張曾入土之後，就是答謝時間了，為了感謝前來幫忙和吊唁的人，主家一般都會準備豐盛的宴席招待來賓。
而作為一縣典史的江瞳，自然被執事人認為是張曾生前的同僚，而被安排在了屋內的桌子。
而與他同席的人，就有意思多了，除了已經見過麵的唐元德唐知府和其餘官僚之外，有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則坐在唐元德的身邊，雖然一身常服，並不起眼，但是在江瞳的視野裏，此人肌肉虯結，闊方臉，絡腮胡，雙臂抱起的時候，肌肉堆疊都快趕上江瞳大腿粗了，那分明就是多年張弓行武留下的痕跡。
“江典史，想不到你也來為張大人送行了。”唐元德是坐著轎子來的，之前送行的時候，江瞳並沒有見到，不過想想也是，唐元德貴為一州知府，怎麽可能會為下官送行，因此出現在這裏，也不過是應付一下。
“之前羅員外出殯的時候，可沒有看見你啊。”唐元德笑眯眯的說道：“怎麽，案子又有什麽進展了？”
江瞳拱拱手：“知府大人言重了，羅員外的案子，恐怕有些非比尋常，下官認為，或許可以和張大人的死，做合案處理。”
唐元德不動聲色的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哦，為何啊？”
“張大人不是意外墜崖而死的麽？怎麽又和羅員外的案子牽扯到一起了？”唐元德身邊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滿的反問道：“你到底會不會查案？”
江瞳笑眯眯的拱拱手：“敢問這位大人是？”
“哦，咱們南湖洲的總兵閔辛閔大人，聽聞張大人意外墜崖，今日特意從邊關趕回來的。”唐元德笑著解釋了一句，但對於閔辛質疑江瞳的話，卻沒有多解釋一句。
“可我看閔大人已經回來很多天了呀。”江瞳手裏的筷子夾起一片肥肉遞到嘴裏，嚼了兩口，滿意的舒了一口氣：“閔大人一身常服，若是直接從邊關趕回來的話，是沒有時間回家換衣服的吧？”
“哼。”閔辛蒲扇大手一拍桌子：“怎麽，你一個小小的典史小吏，還敢懷疑本官不成？”
“不敢，就事論事罷了。”江瞳絲毫不以為懼：“一身常服，證明閔大人並不是倉促趕回，腳底的淤泥，證明閔大人今日應該出過門，如果騎馬趕來的話，腳底的淤泥說不過去，張府門前的轎子，有兩頂，而且規製不一樣，夠資格坐轎子來的，在座的，恐怕也就隻有閔大人和唐大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唐元德爽朗地笑道：“怎麽樣，閔兄，我選的這位典史，沒讓你小覷吧？”
閔辛臉上的神色這才稍稍放緩，點頭道：“不錯！看樣子，羅員外的案子，或許真的可以交給這位江典史。”
閔辛說完，還端起酒杯主動向江瞳示意了一下：“觀察的不錯，來，本官敬你一個！”
“謝大人賞識。”江瞳客客氣氣的舉起了酒杯。
“話說，你為何要把羅員外的案子和張大人的案子做合案處理啊？”唐元德隨便吃了兩口，就出聲問道：“本官並沒有看出來，這兩起案子，有什麽關聯之處啊？”
“大人，您可曾聽說過起義軍？”江瞳目不轉睛的盯著唐元德，似乎想要從唐元德的眼睛裏看到答案一般。
唐元德眼神向左微微飄忽了一下：“本官治下，自然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