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詛咒

新皇繼位,祭天那日,帝俊的都城一掃往日陰霾,陽光燦爛,萬裏無雲,實屬黃道吉日,可不,欽天監夜觀天象,白日掐算,折騰了三日才定下來的日子能不好嘛reads;!

沈陌站在百官之中,麵無表情地看著九丈祭台上意氣風發的隋旭,刺目的陽光從隋旭身後傾瀉而下,背光麵暗,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詭異的陰沉,“寡人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隻是,這話剛說完,隋旭就被老天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震耳的雷聲如同山崩海嘯,夾雜滾滾黑雲從天邊而來,眨眼間便已鋪天蓋地,籠罩在整個都城之上。

即位大典突遭如此變故,隋旭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麵上依然強裝鎮定,但心裏卻已經一片兵荒馬亂,見眾人惶恐尖叫,四散奔逃,他立刻跳腳,氣急敗壞的叫道:“站住,都給我站住……寡人乃天命之子,區區響雷豈奈我何,爾等愚民懦夫……回來……”

隋旭喊得青筋暴跳,嗓子都劈了叉,效果卻甚微,一怒之下,他便拔出腰側佩劍,揮手,砍向四散奔逃的內侍,一顆顆沾血的頭顱順著九丈祭台一路滾下,溫熱的鮮血染紅了白玉章台,看上去甚是豔麗奪目。

眾人見新皇發威,不敢再逃,紛紛跪地,隋旭掩袖咳嗽,氣喘籲籲的直起腰,嘶吼的狂風吹得他整個人抖了抖,垂眸望去,眾生百態,或掩麵哭泣,或不安惶恐,或瘋癲磕頭,唯有一人,孑然而立,不動如山,那人便是沈陌。

隋旭定了定神,收起刀劍,上前兩步,出聲叫道:“沈卿?!”

沈陌抬頭,長發飛舞,寬袍大袖被風吹得鼓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飛升,他沉默了兩秒,才拱手行禮,回道:“陛下,臣在!”

“好,好!”隋旭笑了起來,伸腿,踢了一腳跪地的小太監,沉聲叫道:“祭天,繼續!”

沈陌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都沒抬,躬身行大禮,附和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嚇破膽的眾人終於回神,見隋旭臉色鐵青,紛紛跪地磕頭,表忠心,長風呼嘯,風起雲湧,刺目的閃電劈向大地,轟鳴的雷聲的一聲接一聲,預料中的暴雨卻遲遲沒有降下。

及至隋旭祭天結束,詭異的天象突然消失,厚重的烏雲如同潮汐一般退去,再抬頭,已是晴空萬裏,豔陽高照。

隋旭甩袖振臂,高聲大呼:“哈哈……寡人果然是受命於天的真命天子!”

“受命於天?”沈陌垂頭,表情不適地閉上眼睛,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傍晚,被折騰了一天的眾臣各個臉色難看,膽戰心驚地跟在皇帝禦輦後麵起駕回宮,沈陌馭馬伴駕而行,剛進城門就被騷亂的人群攔住了去路,隋旭心煩意燥,怒聲問道:“前方何人擋道?”

隻是,話問完後,並沒得到回答,隋旭眼皮一跳,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伸手掀開簾布,走下禦輦,抬眼望去,整個人立刻如遭雷擊,巨大的恐慌像毒蛇一般纏住了他的心髒,渾身哆嗦起來,語無倫次道:“祭……祭司……白……白乙?”

四丈寬的街道,眾民夾道跪拜,隻是所拜之人不是新皇隋旭,而是那個一身紅衣,和死去的祭司白乙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隋旭被內侍架住雙肩,後退兩步,反射性的回頭,看向身後的沈陌,尖聲叫道:“沈……沈卿reads;!”

沈陌麵無表情的下馬,不急不慢地上前,目不斜視,越過隋旭,走到紅衣之人麵前,站定,不動聲色地打量兩眼,才出聲道:“你出來了?”

“是!”那人看著他,臉上露出喜色,上前一步,抓住沈陌的衣袖,溫聲叫道:“遠之!”

隋旭驚駭地聽著這兩人熟稔的一問一答,一口氣沒喘上來,雙眼一翻,很想就此暈死了過去,腦中轟鳴,仿佛又聽到了來自老皇帝的詛咒。

隋旭急急喘了兩口氣,心中不甘地問道:“沈……沈卿,他,他是何人?”

沈陌回身一笑,回道:“回陛下,此人是臣的故交好友,孤樺!”

“孤樺?不是白……”隋旭呼吸一窒,臉一紅,複又一白,遲疑道:“此話當真?”

沈陌沒有說話,倒是孤樺突然上前,對著隋旭拱手行禮,道:“草民孤樺,見過陛下!”

“哈哈……”隋旭突然大笑起來,直覺嚇破的膽又回來了,伸手甩開左右內侍,高聲叫道:“孤樺,好名字,好名字啊!”

話說完,隋旭就兩腳一蹬,直直倒地,如願以償地暈死了過去……

“皇上……陛下……”

孤樺見眾人七手八腳的抬著隋旭走遠,才轉身,看向一直沒有的出聲的沈陌,興致勃勃道:“遠之,你知道嗎?剛才我化形,第一次遇到那樣聲勢浩大的雷劫,我以為我會挺不過去,幸好沒事,多虧你的相助,否則我早就灰飛煙滅了!”

“哦?是嗎?”沈陌挑了挑眉。

“是啊!那骨哨上侵透了祭司的心頭血,若是沒有這血,我估計是化不了形的。”孤樺歡快的笑了起來,一身紅衣,豔麗如血,襯的他整個人妖異如同毒酒,隻需一口,死也甘心。

沈陌的表情有些恍惚起來,直到孤樺伸手摸上他的臉,他才回神,忙側首躲過,心裏難過的歎息,不是他,再像,也不是他,他從來不會這樣笑,不會這樣熱烈的笑……果然不是他,不是他啊……

遠在姑慕的白慕川,看著手下探子傳回的消息,眉頭緊皺,臉色晦暗不明,沉默良久,才出聲道:“一個隋旭,新皇,一個長得像白乙的男人,故交好友,嗬……沈陌,你究竟想幹什麽呢?”

不過,就在沈陌還沒幹什麽時,隋旭卻想幹點什麽了,繼位的第二日,隋旭便給沈陌下了一道秘詔,命他剿滅女巫一族,理由是蠱惑先王殺子食心,擾亂江山社稷,罪不可赦!

隋旭見沈陌遲遲沒有接旨,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咬牙哼聲,目光卻淩厲地盯著他,沉聲問道:“沈卿,可覺有何不妥?”

沈陌麵無表情地捋平袖子,出聲回道:“回陛下,無不妥之處,臣接旨!”

當日早朝結束,沈陌便領著數百兵士,殺氣騰騰的往扶桑山方向而去,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這數百人還沒有到扶桑山,便已被沈陌全部誅殺。

其實,在沈陌接下密詔的同時,這些兵士也接到了隋旭的密旨,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用句現代的話說,那就是沈陌該領盒飯了!

不過,第二日,女巫一族伏誅的消息竟然傳回了都城,同時傳回來的還有沈陌失蹤的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最讓人驚駭的是東隅整座扶桑山一夜之間竟然全部消失不見了reads;。

隋旭一覺醒來,聽到這個消息,心裏連聲叫好,麵上卻不顯,擺出凝重的表情,還憂心忡忡的命人去查探沈陌的消息,其實心裏恨不得沈陌和扶桑山一起消失才好。

依舊看門的小太監,看著道貌岸然的隋旭,低低“嘖”了一聲,偷偷摸摸從袖子裏掏出一枚血紅的丹藥,故作不經意地拍在雕有五爪金龍的廊柱上。

下一秒,刺目金光一閃,再看去時,卻見廊柱上的金龍已經消失不見,小太監嚇了一跳,剛想抬腳開溜,卻聽得金殿上空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吼叫聲。

坐在金殿裏的隋旭聽到異動,狂奔而出,抬頭看去,隻見金殿上空,一龍一蛟正撕咬纏鬥,咆哮嘶鳴聲震天,瞬息之間,那五爪金龍就被黑蛟破膛開肚,吃得渣都不剩。

黑蛟吃完,意猶未盡的打了一個飽嗝,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圍觀它的隋旭等人,傲嬌的吼了一聲,一甩尾巴,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

隋旭被黑蛟吼得心神俱裂,當即就噴出了一口鮮血,昏死了過去,等他再醒過來時,卻驚恐的發現自己變成了雞皮鶴發的老頭,麵對如此巨大的噩夢,隋旭再次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各種流言像長了翅膀一般從皇宮擴散開去,什麽皇帝冤殺沈小王爺,被沈小王爺冤魂索命,什麽女巫的詛咒,九烏滅世……

一時間,整個帝俊人心惶惶,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就在此時,失蹤多日的沈陌卻出現在千裏之外的姑慕國,對上了他的老仇人,白慕川。

“你是來殺我的?”白慕川虛弱地倚靠在車架上,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異常輕鬆,隻可惜腳下正在激烈糾纏扭曲的黑影出賣了他的真實狀況。

沈陌站在滿地斷肢殘屍之上,掀起眼皮,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你錯了,不是我要殺你,是姑慕的國君要殺你,通敵叛國,謀逆皇族子嗣,嘖嘖,真是個好罪名。”

“你……那通敵書信原來竟是你偽造的,好計謀!”白慕川咬牙悶哼了一聲,一絲黑血順著嘴角溢了出來,腳下的黑影突然暴起,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瞬息之間便化成一股青煙,四散開去。

沈陌冷冷地看著他,毫不避諱地承認道:“跟你學而已!”

白慕川見無回天之力,疲憊地閉上眼睛,不甘心的咽下最後一口氣,再次睜眼,神識回歸,見沈陌一臉諷刺地看著自己,他突然麵色遽變,冷聲問道:“你……沈陌,你居然敢,你竟然敢……扶桑山,六界通道被封印,你可知會有何後果?”

沈陌勾勾嘴角,表情無辜的說道:“不管什麽後果,又關我何事呢?”

“你……”白慕川氣得臉都青了,額頭青筋直跳,好不容易才抑製住殺人的衝動,沉默片刻,方才出聲道:“你封印六界通道就是為了報複我,不讓我神魂歸位?”

“是啊,誰叫你跟我有仇呢!”沈陌彎腰,折了一節樹枝,就著染血的沙土,勾勾畫畫起來。

白慕川見他大方承認,愣了一下,接著突然暴怒,“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殺我?”沈陌畫好腳下的法陣,丟掉手中的樹枝,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說:“我等著你reads;!”

說完,就見他整個身形變成了虛影,如同破碎的泡沫一般,一陣陰風吹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白慕川想要伸手去抓,卻是已經來不及。

等到兩人再次見麵時,白慕川已經成了枉死城的新任城主,兩人相看兩生厭,話都沒說上一句,就打了起來,最後是打得天地變色,誰也耐何不了誰。

“說吧,你要怎樣才能打開六界通道的封印?”白慕川氣喘籲籲的妥協。

沈陌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傷口,光棍地回道:“等到白乙死而複生的那一日!”

白慕川臉色立刻青了,剛想起來,再揍他兩拳,卻見一道身影飛快地衝了過來,驚恐地叫道:“遠之,你怎樣?你?你是誰?為何要與遠之為難?”

“我……”白慕川看著來人那張與白乙幾無二致的臉,心思轉了又轉,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

孤樺見他突然消失,撇嘴道:“這人真奇怪!”

“是挺奇怪的!”沈陌附和了一聲,轉頭看向孤樺,突然,上前一步,把人攬入懷中,貼著嘴角,輕聲低語道:“跟我回青州城成親可好?”

孤樺聞言,驀然臉紅,伸手推了推沈陌,與他對視,說:“好啊!”

至此,接下來的事情大家已經知曉,白慕川插足沈陌和孤樺的親事,於兩人成親當日劫走孤樺,沈陌不堪其辱,勇闖枉死城,搶回孤樺,又三日,青州城被封印消失,沈陌再次失蹤。

遠在都城苟延殘喘的隋旭得知消息,頓覺惶惶不可終日,撐著一身未老先衰的皮囊吩咐道:“給我找,掘地三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惜,直至半年後,隋旭做了亡國奴,也沒能找到沈陌,倒是死後,入了地府,才在奈何橋上見到了他。

彼時,沈陌正準備喝了孟婆湯,去投胎輪回,隋旭見到他,立刻要躲,奈何鐵索加身,鬼差在側,隻好眼睜睜地看著沈陌走過來,詭異地笑道:“陛下讓微臣好等!”

隋旭直覺被沈陌拍過的腦門像是要裂開一般,見身邊的鬼差竟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頭一沉,忙示弱討好道:“沈卿在等寡人?”

沈陌悠悠說道:“是啊,白乙的仇還沒報,你不死,我不放心去投胎!”

“白乙?你……”隋旭瞬間變色,瞪大眼睛,踉蹌地後退了一步,驚慌道:“你想怎樣?這……這裏,是地府,豈容你一個小小的鬼魂胡來。”

沈陌笑了起來,說:“別害怕,隻是想送你一樣東西。”

說著,不等隋旭反應,就抬手,猛地拍在他腦門上,尖銳的刺痛紮入腦海,隋旭立刻淒厲的尖叫起來,“啊……沈陌,你對我做了什麽?”

“一個詛咒,咒你生生世世福薄命短,未老先衰!”

此刻,扶桑山上,焉拓老頭突然跳了起來,紅著眼睛,憤恨的瞪著李遠之,叫道:“原來是你對我下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