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桃一夜都在喃喃地說著夢話,陸朝被她吵的頭疼,好幾次睜眼怒氣衝衝地瞪著江以桃,好半晌還是輕聲歎了口氣,認命地又閉上眼。

真是個祖宗。

江以桃是在清晨轉醒的,天色還微微暗著,燭火快燒到底了,燭淚蜿蜒著流了整個燭台。

她眨眨眼,腦袋尚且迷糊著,轉頭便瞧見了陸朝,一聲尖叫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地險些讓她斷了氣。

陸朝就半臥在她的床頭,上身靠著牆,筆直修長的腿堪堪沾著床沿,一手枕在腦後,另一手……

另一手的食指被自己握在手裏。

江以桃頓時覺得臉上一熱,匆匆忙地甩開了陸朝的手,整個人猛地往後一仰,這床並非她在府中的雕花大床,她這一動作直接撞向了後邊的牆壁。

“嘶——”江以桃捂住後腦勺,卻驚覺怎麽……怎麽不似她想象中這般痛?

陸朝的睡眠極淺,江以桃剛一醒他便察覺到了,微睜著一雙烏黑的眸子,懶懶散散地瞧著江以桃看。

看著江以桃撞向牆壁,陸朝眼疾手快地將手墊在了她腦後,似乎是察覺不到自己手指骨節的疼痛一般,勾唇輕笑一聲:“說你笨手笨腳還真不虧。”

江以桃睜著一雙眼淚汪汪的眼,小心翼翼地轉頭一看,陸朝的手替她擔下了不少衝擊,可這猛地一下還是嚇得她眼眶紅紅。

“怎麽這麽愛哭啊,不言姑娘。”陸朝還是笑。

他抽回了手,盯著擦破皮而泛紅的指節,挑了挑眉,輕聲道:“力氣還挺大的麽。”

江以桃怯怯地盯著那隻受了傷的手,嘟嚷道:“抱歉……我並非有意。”

陸朝卻不怎麽在意,將受傷的手背在身後,空閑的左手揉了揉脖子,從江以桃床邊起身:“是我自己放過去的,與不言姑娘有什麽幹係。”

江以桃眨眨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昨夜自己分明是在看星星月亮,怎的卻是在屋子裏醒來了,遲疑著問道:“昨夜……昨夜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也算不上麻煩。”陸朝伸了個懶腰,沉吟片刻後說道,“不過那‘阿月’是不言姑娘乳名麽,昨夜硬是扯著我的手喊阿娘,鬧了我大半宿。”

……

江以桃沉默半晌,心如死灰般問道:“我昨夜還說了些什麽?”

江以桃心想,莫不是昨夜迷迷糊糊間,自己把一切都招了罷?那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處心積慮和小心翼翼,豈不是都白費了去?

陸朝笑著看她,安慰道:“阿月別的倒不曾說了。”

江以桃又重振旗鼓,轉瞬又被陸朝這稱呼叫得臉紅,凶狠狠地瞪了瞪他:“姑娘家的乳名……你、你個登徒子!小山匪!”

“是是,小山匪要去收拾你昨天的爛攤子了。”陸朝不願與江以桃爭辯,隨口應了幾句,便轉身看了看逐漸亮起來的天色,朝她揮了揮手。

江以桃被陸朝說得一噎,心虛道:“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陸朝該不會直接便把她供出去罷?

陸朝走到門邊,回身定定地看了一眼江以桃。他的身後是顏色溫柔的粉色朝霞,逆光之下江以桃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閃著寒光的眼眸。

“不言姑娘,你什麽都不知道。”陸朝的聲音也是冷的,伴隨著山中清晨的風,吹得江以桃輕輕打了個寒顫。

江以桃試圖從他臉上抓住什麽一閃而過的情緒,可消失得太快,轉瞬間江以桃隻能看見他肅然的神色,那張向來掛滿笑意的臉上覆著一層霜雪。

“我……”

陸朝很快地打斷了江以桃未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正色道:“不言姑娘昨夜早早便睡了,人是我殺的,你什麽都不知道。”

話音剛落,陸朝也不看江以桃的反應,轉身便走出了屋子,風吹開他有些散亂的額發,陸朝動作很輕地為她關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山裏風大,可別又把這嬌氣的小姑娘吹得昏過去了。

江以桃盯著陸朝的背影,胸口酸酸澀澀地發著漲。她想開口說“我自己的事兒應當自己承擔”或者是“我不是那般要推卸責任之人”之類的話,可她看著陸朝那雙冷清的眸子,終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以桃伸手按了按胸口,心髒的跳動比以往更劇烈些,她的腦海裏不斷閃過陸朝,不同的陸朝。

初見時他朝自己露出的笑,或者是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或者是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冷情的臉。

江以桃晃了晃腦袋,奇怪地小聲嘟嚷著:“我是不是餓昏頭了,怎麽滿腦子是這個小山匪。”

賭著氣一般錘了錘被子,江以桃輕咳了咳,竟荒唐地想著,也不知是自己的身子先撐不住,還是她能先出了這溪山。

*

陸朝那邊看著地上聶石頭的屍體,本想著直接將人脫去當家的麵前,又覺得這般不免有些粗暴,思慮良久他還是進了主屋,拿著個麻袋出來。

鮮血已凝固在聶石頭的身上,地上的一灘也成了烏黑色,他渾濁的眼睛睜得很大,臉上還維持著死前那副錯愕的樣子,失血過多導致麵色烏青。

陸朝發了狠地踩了一腳他的臉,唇角帶笑,垂眸看他的眼神卻陰冷,語氣淡淡:“本想找個機會送你上路,沒想到你還自己送上門來了,不過是時機不太好罷了。”

他頓了一頓,罵道:“果然是沒用的東西,連死都死得這般不盡人意,真是廢物。”

說罷他把屍體裝進了麻袋,就這麽一路在地上拖著,走到了當家的的院裏。

這山寨的當家叫許安平,可一聲過得一點兒也不平安康定,反倒是被逼的來這溪山做了個山大王。

“當家的——”陸朝把裝了屍體的麻袋往地上一扔,見院子裏沒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吊兒郎當地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

許安平還沒出來,倒是許嵐先從側屋走了出來,陰沉著臉嚷道:“陸朝你大清早的瞎叫什麽?”

陸朝衝許嵐笑笑,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聶石頭,我殺了。”

許嵐登時便清醒了,隻一瞬她便猜到了來龍去脈,快步朝陸朝走近後,在他耳邊輕聲道:“織翠姑娘昨日死了,聶石頭做的。現在不便細說,待會再議。”

陸朝垂著眸,勾了勾唇角,意義不明地道了一聲:“噢——”

原來,是小貓兒先動的手呀。

作者有話說:

陸朝:你的手永遠都是幹淨的,我會幫你承擔下所有。

誰懂我奇奇怪怪的萌點,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