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潘文殷曾經是他的經紀人,人不錯。
不過他早看透了胥苗是個紅不了的演員,又不喜歡經紀人這一行當,就出來單幹當導演了,在業內混得小有名氣。
胥苗不大好意思,但兩秒後看到手機彈出來的醫院欠費通知,糾結了下,還是把錢放進了兜裏。
“……謝謝潘哥。”
潘文殷在雪中點起了一根煙,又遞給了胥苗一根。
胥苗笑著雙手拒了:“我不會抽煙。”
“壓力這麽大,平時就沒想著抽幾根解解悶?”
“二手煙對病人不好。”胥苗回答。
潘文殷嗤了一聲,像是被煙嗆著了:“你還在照顧那病小孩呢?都幾年了,我算算,打我離開公司起你們就在一塊,現在得有……七年了呐。”
七年呐,一個演員最寶貴的七年,全被那瞎了眼的狗屁愛情給耽誤了。
現在提起這事,潘文殷還是一肚子憤懣。
“是,是七年了。”
胥苗感慨中還透著一股憨憨的驕傲:他跟周紙硯在一起整整七年了。
“他怎麽樣了?”
潘文殷隻是隨口這麽一問,可一向老實沉默的胥苗仿佛就是打開了話匣:“去年年底終於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做了手術,就是排異反應比較大,這兩天剛出院呢,不過醫生說還得長期觀察……總之,我對他有信心。”
潘文殷聽完這一通,沒由來歪著嘴笑了,評價了他一句“傻子”。
當年胥苗是多好的一苗子,畢業一出道就是大製作電影的男三號。
可惜是個死心眼,喜歡上了同公司的一個未出道的表演練習生。
那練習生是個再生障礙性貧血患者——晚八點檔狗血劇女主角最容易得的那種病。跟胥苗在一起後的第一年他就發病了,虛弱的跟張白紙片,得人陪在身邊照顧。
胥苗眼睛都不眨一下,當時就把所有積蓄都押他身上治病了。
可再障患者不管有沒有找到適配的骨髓做手術,都是個耗時又燒錢的無底洞,不是他這個還沒在娛樂圈站穩腳跟的小演員負擔得起的。
後來胥苗為了掙快錢,不看劇本,給錢就拍,鋌而走險瞞著公司接了一些爛劇。那幾部戲把他觀眾緣都敗光了,還因為違約被行業內的公司聯合封殺。
胥苗又不是個野心勃勃善於上位的演員,除了拍戲也沒有一技之長,以至於他混成了現在這幅德行。
連身上的羽絨服都是大學時期穿舊的。
真慘,又活該。
隻有胥苗自己覺得值。
胥苗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備注,低眸一笑,就走到一邊接了起來:“喂,小硯,我這邊結束了……”
掛掉電話後,胥苗回頭,無視了潘文殷奇奇怪怪的表情,微笑說:“潘哥,今天麻煩你了,下次要是還有戲,隨時打我電話……”
胥苗以前是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演員,不會主動爭取,從來是公司安排什麽他拍什麽。
可這些年來生活窘迫,他不得已學會了一些世俗間的客套話,可每次從他嘴裏說出來,還是聽著生硬拗口。
“這地兒偏,你不跟劇組的車一起回去?”潘文殷也客套了一句。
胥苗撓撓頭:“劇組一時半會兒還收不了工,我得先走了,家裏有人等。”
潘文殷叼著煙頭隨手一指:“行,下麵就有個公交站,你自個小心點。”
“嗯,謝謝潘哥。”
盤山公路旁沒路燈,胥苗全借劇組拍攝透出來的強光,才摸到了那生鏽的公交站牌。
山裏實在是冷,等了十多分鍾,都不見有車來。
胥苗把半個腦袋都縮進了羽絨服裏,趴在公路的圍欄上張望了下,又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心想要不要浪費錢叫個車。
他又看到周紙硯留的語音消息:前輩我先睡了,晚安。
他想回複一個“乖”,可想著他都睡了,又笑著把那個打好的“乖”字給刪了,把手機放回兜裏,也就不著急叫車了。
耳邊突然傳來沉重的鳴笛聲。
他抬頭一看,一輛大卡的遠光燈就直直地刺進了他的雙瞳中。
他眼窩一縮,又驟然放得更大,一聲巨響,那輛大卡因為打彎速度過快而徹底失去平衡,下一秒就將他與圍欄一起撞下了山體……
夢。
噩夢。
胥苗醒來時渾身都是冷汗,胸口還殘留著被卡車碾過的痛感。
萬幸,他還活著。
他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酒店的豪華套房中,左手邊的沙發上堆滿了鮮花與禮物。
其中一個醒目的禮物是一張大的手繪素描肖像,裱在相框裏,畫裏的人很像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