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空之中永遠都充滿著未知, 而深空監獄則是未知之中的未知。

所有被關押在此處的蟲都曾經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行。

和恒星塔底下的監獄不一樣,深空監獄直麵著無垠的星海,那隻是一個透明的玻璃蜂巢, 搖搖欲墜,每一個月才會給他們發放規定數額的營養劑。

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的聲音、沒有交談、沒有溝通、沒有希望……就這樣直到死亡,或者說是比死亡更加難受。

大部分的蟲能忍過幾個月再精神崩潰,少部分的蟲不到一個月就自尋了短見,隻有極少一部分的蟲挨得過漫長的日子, 或許能等來一絲生的希望。

關押肖蒙和沈也軍艦的目的地就是這大名鼎鼎的深空監獄。

“我真是沒想到, 原先高高在上的議員閣下居然會落得和我一個下場。”肖蒙和沈也都被綁在柱子上, 麵麵相覷,但是沈也並沒有像肖蒙想得那樣自怨自艾,甚至肖蒙在沈也的臉上看不到什麽生機,他譏笑道, “沒想到謝璟當真一點同窗情誼都不留給你。”

聞言,沈也才施舍一般地看了肖蒙一眼。

“你看,你都要死了,怎麽還一點感覺都沒有。”

“連骨翼都被折斷的蟲……”沈也的聲音格外清幽, 但卻實實在在落在了肖蒙的痛處,他那灰蒙蒙的眼睛閃過刺目的紅光, 他沒有說完那句話。

肖蒙沉默了下來。

沒有蟲的骨翼被蟲折斷過。

他歎了口氣。

沈也聽到這一聲歎息, 好像是見鬼似的看著肖蒙。

離深空監獄的距離越來越近。

“你後悔嗎?”肖蒙突然問道, 又好像是自問自答一樣,“我不後悔。”

沈也無法回答肖蒙這個問題。

他的內心正在搖擺。

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從四麵八方傳來, 紅色警報垃響, 腳底的熱浪不停歇地翻騰著。

經曆過爆炸的肖蒙很快意識到了什麽。

他放鬆地大笑著。

不再反抗迎接著自己的死亡。

——轟!

宇宙可以包容所有, 在絢麗的一場花火之中, 載著沈也和肖蒙的軍艦化為了虛無。

成了這茫茫星海之中的新的一朵星雲。

*

濃霧彌漫進了沈也的口鼻,不斷地在他的氣管中占據地位,他睜不開眼。

但是他的聽力並沒有被剝奪。

“我從來不欠你的。”

他聽見這樣一句話,然後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了。

一個荒蕪的、嶄新的星球。

沈也淡粉色的眼眸中閃現出一絲迷茫,過後才緩緩勾起了一抹笑。

自由的笑容。

他走出簡陋的小房子,房子外麵就是大海。

粼粼的月光落在了海平麵上,連接著天際。

海浪吹來了幾顆貝殼。

他走過去,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模樣,臉上血肉模糊爬滿了傷痕,已經辨認不出原先的模樣。

鹹濕的海風吹拂在他的臉上,帶來了一陣刺骨的疼痛。

可沈也的大腦卻無比的清醒。

他是沈也,不屬於誰的沈也。

沒有任何枷鎖和負擔的沈也。

踏著沙礫,沈也走回了海邊的小木屋。

潮起潮落,一生也如此。

——

軍艦爆炸的新聞頓時就被傳了回來。

當時軍艦上除了肖蒙和沈也之外,還有兩名軍雌,也都紛紛死在了那場爆炸中。

而護航艦也多多少少受了一點損傷,比預期晚了三天才回來。

死在爆炸裏的兩名軍雌都是謝璟親自挑選過的,軍校裏冉冉升起的新星。

謝璟的臉色格外疲倦,眼中已經布滿了紅血絲。

麵對著采訪,他哽咽了。

過後才說:“軍部會妥善照顧好他們的家蟲們。”

風波很快就過去了。

畢竟死的是雌蟲,不是什麽尊貴的雄蟲。而且軍雌又是一個死亡率很高的職業,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場意外。

隻有謝璟知道。

那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他和白希親手製造的一場爆炸,天衣無縫的爆炸。

他坐在恒星塔的最高處,神色晦明。

沈也說得沒錯,他是那麽地自私。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什麽都可以做。

這一場爆炸不僅僅是因為沈也,他本來也是這次的犧牲品,但,他不欠他的了。

眼淚不斷地從謝璟的眼角滑落。

也許沈也那時候說得對,如果當時自己沒有因為憤怒不讓沈也進入軍部的話,那麽沈也不會選擇和澤爾合作,也就不會有白希後來故意借肖蒙的手製造出來的風波。

他、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兩個部下去赴死。

可他是謝璟,他肩負著的不僅僅是謝璟這個名字,更多的還是聯邦的安危。

但現在,謝璟卻覺得,是不是應該到頭了。

他想要親情、他想要朋友、他想像沈也一樣做他自己。

哪怕粉身碎骨。

謝璟知道此時此刻他很不理智,但是他無法抑製住他的心情。

想要撕破正義的假麵、想要扯掉被冠以權利的頭銜、想要解開束縛著他的榮耀……

“對不起、對不起……”

悲傷的情緒還沒有蔓延太久,謝璟便接到了來自迦嵐的電話。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謝璟,安慰道;“你沒事吧?”

謝璟知道自己的通紅的眼是隱瞞不住迦嵐的:“怎麽了,已經很晚了。”

迦嵐的耳根頓時變得緋紅,“我和塞因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舉行婚禮。”、

謝璟愣住,過了許久才在迦嵐的呼喚下回過神來。

他點了點頭說:“沒問題,不過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呢?”

現在聯邦依舊動亂,之前被沈也供出來的幾隻蟲倒台,覬覦肥肉的蟲不少,要想穩定下來還需要一段日子。

“盡快吧。”

這恐怕不是一個好時候。

謝璟微微皺了皺眉,而後才說道:“塞因過不久可能就要分娩,不如等塞因生完蛋之後吧。太勞累了對孩子恐怕也不好。”

迦嵐聽後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他微笑著說道:“謝謝你謝璟。”

而後他緩緩說道:“我們想,讓你給孩子取一個名字。”

謝璟的心被觸動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他思考了一會,而後才說:

“阿念吧。紀念的念。”

“果然比塞因取得十三、十四好聽多了!”迦嵐的臉紅撲撲的,而後才湊近小聲說道,“我覺得塞因就是沒有取名天賦。”

“好啦,謝璟,晚安。”

迦嵐掛了電話。

謝璟對麵著幽藍的屏幕,最後還是給塞因發了一個消息。

第二天,塞因和謝璟期望的一樣來到了恒星塔。

“你真的決定好了?”

謝璟一夜未眠,“對。”

“那軍部怎麽辦?”

“我需要一個接任蟲。”

塞因坐了下來。

“所以你想讓我替你坐上這位子?”

謝璟點了點頭:“塞因,我太累了。你看到過我抽屜裏的藥吧,那是用來治療精神損傷的,不過很快就要被我吃完了。”

謝璟那鮮紅色的頭發裏隱約可以看見幾根白發。

“我沒有資格。”塞因沉默了,而後打算離開。

謝璟打斷了他:“如果不是你,我不放心把迦嵐交給任何蟲,其他的蟲我都信不過。”

他同樣站起身,走到塞因身邊。

“你是知道的,迦嵐他“”從肖蒙手中再到藍晶星再到主星這一路上走得多麽艱難。而且他本身就是S級的雄蟲,之後等時機成熟也會接任議會和軍部首腦,未來的元帥是要陪伴迦嵐一生的蟲。”

“塞因,你沒有想過重新回到戰場嗎?你本身就是帝國最年輕的上將,是最有可能在五十歲之前登頂將軍席位的蟲,你自己甘心嗎?”

“不管是為了迦嵐,還是為了你自己。我都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謝璟的話準確而客觀地說出了塞因此時的囚徒困境。

這些天來,因為懷孕的緣故,他基本什麽都做不了。

這樣的日子雖然算不上難過,但的確和他之前的生活相去甚遠,以至於讓塞因都覺得,過去的三十七年好像就是他的一場幻夢。

他愛迦嵐。

所以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謝璟,你沒有自己的私心嗎?”

“我當然有。但我不能告訴你。你隻告訴我,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塞因微微一笑:“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拒絕,就沒有意思了。”

“但你要如何勸說其他蟲呢?”

“你忘了你是怎麽進入主星的嗎?”謝璟看著他,“我和你一樣經曆過遠征,而後才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的地位。”

“聯邦西南角,異族一直對這塊地方蠢蠢欲動,同時這裏也是聯邦防守最為薄弱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塞因微微皺眉。

他知道謝璟的意思,可這樣的話,他恐怕會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那迦嵐……

“這件事情,你和迦嵐說過嗎?”

謝璟搖搖頭,“他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的。”

謝璟知道塞因對於迦嵐的重要性,也知道前線作戰的危險性。上次塞因受傷就已經讓迦嵐嚇得不輕,隻有塞因親自和迦嵐去談,這件事情才會有可能。

“我知道了。”塞因站起身,“謝璟,謝謝你。累了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謝璟啞然,過後拍了拍塞因的肩。

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塞因真的不會取名字,迦嵐也不會,為了寶寶將來不叫小十四,我們就讓謝爸爸取個名字吧~

(明天或者後天完結哦~。)

(番外暫時定了這幾個,帶球跑的if線,水手服play,還有孕期的一點點內容。)